雪粒子裹着冰碴子往人脖领里钻,萧景明缩着脖子跟在春桃后头,青石板上的薄冰被他踩得"嘎吱"响。
转过西华门夹道,内宫监的黑漆大门豁然眼前。
檐角蹲着的鸱吻吞着积雪,倒像是给这阴森宅院多添了张血盆大口。
“你待会机灵点。”春桃拿绢帕捂着口鼻,斜眼瞥他,“那吴公公最爱听人夸他眉毛长得好。”
萧景明盯着门廊下挂的腊肉,那肉皮上还沾着冰碴子,他有些不解:“眉毛?”
“嘘——”春桃突然扯他袖子,“眼珠子别乱看!”
穿过门廊,来到正殿里,就见着一个穿蟒袍的老太监正横在那,他腰间玉带勒的肚子叠成三层褶。最打眼的是那两条白眉毛,活像屋檐倒挂的冰溜子,足足垂到腮帮子。
“奴婢春桃,给吴爷爷请安。”春桃膝盖还没沾地,那老太监的拂尘已经甩到她肩头。
“是淑妃宫里的人?”吴公公嗓子眼像卡了痰,白眉毛跟着颤,“上回送来的银丝炭可掺了土坷垃。”
春桃脑门抵着雪地:“那帮杀千刀的。。。。。。”
“得了得了。”拂尘尖戳向萧景明,“这生瓜蛋子就是新来的厨子?”
“奴才萧景明,给总管爷爷磕头。”他五体投地行大礼,青砖寒气直往膝盖缝里钻,“早听说总管爷爷的眉毛是文曲星下凡的祥瑞,今日得见真颜。。。。。。”
“哎呦呵!”吴公公白眉毛抖了抖,掐着兰花指道,“小东西倒是个嘴甜的。”
春桃在旁猛使眼色,萧景明回过话后却盯着廊下腊肉又看了两眼。
我说怎么眼熟了,那特么的是半扇风干的人腿!
“既是淑妃娘娘的人。。。。。。”吴公公突然凑近,蒜臭味喷了他满脸,“那就按规矩来吧,这新来的厨子啊,得给尚膳监那头递些孝敬。。。。。。”
萧景明后槽牙咬得生疼,他一穷二白哪来的银子。
“这个。。。。。。”他摸出油纸包,硬着头皮道:“奴才做了些杏仁酥。。。。。。”
“放肆!”拂尘"啪"地抽在他肩头,春桃的绢帕惊得掉在雪地里。
吴公公白眉毛倒竖:“你当咱家是要饭的?”大肥手突然掐住他耳垂,“这是宫里规矩,你当是咱家稀罕你的银子不成!!!”
萧景明疼得直抽气。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老阉货就是自己贪财!
这分明是敲诈!!!这是勒索!!!
“总管爷爷容禀。。。。。。”春桃膝行上前,“这孩子刚净身。。。。。。”
“啪!”
一记耳光抽得春桃歪在雪堆里,发髻上插的绢花滚出老远。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了?”吴公公蟒袍下摆扫过她红肿的脸,“这淑妃宫里的奴才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萧景明突然攥紧拳头,但又突然松开。
抬起头见吴公公还要动手,他连忙上前抓住老太监的蟒袍下摆:“总管爷爷莫恼,小的初进宫里,身上确实没有银子,可否先欠个几日,小的保证日后绝不会短了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