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考虑吧,老夫言尽于此。”
军医离开了。
临走前还按照殷祝的吩咐,盯着宗策喝了一大碗苦药。
宗策眼也不眨地喝完了。
舌尖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苦涩味道,他却像是恍然未觉。
视线眺望着窗外枝头含苞待放的玉兰花,宗策下颌线绷紧,耳畔一直回荡着昨晚意乱情迷时,那人带着泣音、支离破碎的混乱梦呓。
从他们第一次肌肤相贴起,他就反反复复地说过一句话——
“我不是他。”
他是谁?
一开始,宗策以为这只是那人的胡言乱语。
可当昨晚再次听到这句话时,他动摇了。
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这样说来,他宗策又算什么?
“昇、sheng……”
宗策低下头,垂眸凝视着自己掌心的断纹。
儿时父亲的好友来家中做客,曾替他算过一卦。
当时那位叔伯看着他的手面露难色,说他掌纹杂乱,恐一生命途多舛,且有早夭之相,若要改命,恐怕要经历一番脱胎换骨才有渺茫生机。
父亲于是便让他习武练刀,强身健体。
如此平安度过了十几年,他几乎要忘记了这份批命。
后来率军征战多年,险象环生,亲朋离散,几度濒死,更是没工夫考虑这些陈年旧事。
再后来,国柱将倾,他被压上刑场……
宗策攥紧五指,近乎妄念地想,是这样的吗?
那人并非只是一时兴起才改了性子,而是他受了万剐千刀换来的?是这场轮回中、独一无二……独属于他的璠玙?
是这样吗?
这个猜测让宗策浑身战栗,几乎不能自己。
究竟是上天垂怜他,还是孤魂野鬼、精怪附体,他已经顾不上太多了。
宗策快步走出营帐,翻身上马,疾驰向城主府。
但等真到了门口,宗策却反而勒紧缰绳,降下速度,眉头紧蹙地望着站在不远处的青琅。
“将军终于回来了,”他看到宗策,明显送了一口气,“小的在此处等候将军已久,烦请借一步说话。”
顿了顿,像是知道宗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他又补充道:“陛下已经喝完药,在卧房中歇息下了。”
“你有什么事?”
宗策并未下马,只是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态度冷淡。
青琅:“小的明白将军不喜在下,但将军请放心,小的与陛下绝无私情,陛下也从未表露过那方面的意思。”
宗策:“这种事情,本将不关心。你若要解释,可以去找陛下后宫那些娘娘们。没有其他事了?”
青琅欠身道:“是小的多嘴了。这里还有一封信,要给将军。”
“谁的?”
宗策并不愿接。
青琅走近了些,低声道:“无相寺。”
宗策瞳孔微缩。
随后他立即翻身下马,把青琅拽至一处小巷,攥着对方的衣领冷声质问:“陛下待你不薄,你竟背着他,为祁王当眼线?”
青琅反问:“难道将军不是吗?”
宗策一时哑然。
“况且,小的并未给祁王当眼线,只是承蒙殿下收留之恩,为他做最后一件事而已。”青琅低声道。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直视着宗策的双眸。
“殿下要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您,若是您不愿接,就告诉您‘无相寺’三字。青琅并不知晓其中含义,也不清楚您与殿下的交集过往,更未拆过此信、窥探过只言片语。”
“——可是宗将军,为何您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小的背叛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