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这封圣旨时,陛下还不确定,宗策能不能随他一同赶回来,所以干脆就把前面空出了一个字,如果宗策赶不回来,就换成当初他提拔的那几位预备人选。
但要死不死,宋千帆在宴会召开前,收到了宗策即将回新都平叛的消息。
仓促之下,他根本就没把那个字补上!
“是下官念圣旨时遗漏了,”宋千帆勉强笑道,“陛下说的是宗将军。”
“宗将军?”唐颂眯起眼睛,怀疑道,“宋学士,这可不对吧,宗将军此时不应该是在边关御敌吗?怎么可能在新都为陛下统御三军?”
“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一个游击将军,就算能领兵,也该领的是边军才对。禁军贵重,皇权直属,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既无战绩在身,又无资历品阶,有何资格指挥平叛!”
大臣们听闻唐颂这一番话,也纷纷回过味来,嚷嚷着要宋千帆把圣旨传阅众人,以辨真假。
“圣旨怎可能有假?”
宋千帆是万万不可能把那缺了一个字的圣旨给出去的,即使他手中这份毋庸置疑,是货真价实的圣旨,但面前的王侯公卿们可不会认!
“这也难说,”唐颂步步紧逼,“既然是真,为何你不愿交予众人一观?”
“是啊,宋千帆,难不成你是在心虚么!”
人群中有人在喊,宋千帆飞快地瞥了那人一眼,发现是被自己记下名字的人,十九八九就是祁王同党,想要激起众怒好趁乱离去。
但是,想得美!
宋千帆咬紧牙关,招呼护院挡在自己面前,已经做好了哪怕被打死,也绝不放这群人离开半步的准备。
这些人都是朝廷命官,位高权重,一呼百应。
谁也不知道他们和祁王的联系有多深、又暗中为谋逆做了多少准备。
他也就是侥幸打了个时间差,才能把他们聚集在一起与外界隔绝,一旦将他们放出去……新都就要彻底乱了!
他必须要坚持到陛下和宗将军回来才行!
正在僵持之际,突然,外面传来浑厚低沉的钟声。
一下、两下、三下……足足九下!
钟声回荡期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静静聆听。
其中也包括宋千帆。
直到第九下响起,现场彻底炸了锅!
“足足九下,这是丧钟!是皇帝大行之仪!”有人大喊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宋千帆,“陛下驾崩了,你却不让我们这些大臣离开——宋千帆,究竟谁才是乱臣贼子!?”
宋千帆也没想到祁王居然能搞出这一手,难不成宫中已经……他心中一紧。
面对群情激奋,他的腿脚因为害怕都已经开始颤抖。
但宋千帆依旧重复着自己先前的语句:
“陛下说了,凡公卿大臣,皆须听命与下官——在宗将军来之前,谁也不许离开!”
“胡说八道!!!”
“若陛下当真有难,你在这里阻拦我等,就是板上钉钉的谋逆!”
祁王同党叫嚣着要硬闯。
剩下的那些人被他们带着,也开始怀疑起了宋千帆和他手中圣旨的真实性,嚷嚷着要离开,出去一探究竟。
宋千帆和护院们百般阻拦,眼看着局势即将不可挽回,众人一拥而上之际,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迫不及待冲在最前面的祁王同党刚想怒斥别挡路,抬头看到那人模样,瞬间止住脚步,露出了惊骇万分的神情。
明明不久前丧钟还为之而鸣的年轻帝王,正披着狐裘静静立于门外。
黎明的熹微天光披照在他身上,呼出的白气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杀气腾腾的士卒们——都是货真价实、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
他们身披盔甲,手握长刀,无声地与满朝文武对峙。
殷祝的视线扫过神色各异的一众人,纤长睫羽轻眨,漆黑双眸中带着清澈的疑惑:
“方才是谁说,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