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策呼吸一窒,当场变了脸色:“您万万不可说这种话!”
“朕不是在说谎,也不是故意试探,是真的这么想,”殷祝说,“不过你放心,除了你之外,朕还没有随便便宜外人的想法。”
“朕只是想告诉你,有时候,大可不必活得这么累。”
他将手掌贴在他干爹的额头上,轻声道:“朕不是那些人口中的‘薄情帝王’,你也并非是以色侍人的幸臣,就算从前并无先例,为何我们不能成为那个先例?”
说完这番话,他似乎有些赧然,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朕还不太清楚,对你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咳,爱情,但你放心,朕此生,必不负你。”
殷祝一脸正直地向他干爹说出了不亚于告白的话语。
谁知他干爹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重新把他的眼皮合拢,说:“睡吧,陛下。”
这反应不对啊!?
殷祝怒了,心道这可是把他兄弟压箱底的泡妞技巧都拿出来用了,怎么他干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你就没什么想法?”他试探着问道。
宗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有的。”
然后呢?
殷祝在心里咆哮,可又不好意思继续再问,只能憋着一口气窝在宗策怀里,暗暗诅咒他干爹出门左脚绊右脚。
然而等他再次醒来时,宗策已经不在帐篷内了。
他给殷祝留了一张纸条,说晚上再回宫,叫殷祝回去路上小心。
殷祝看完纸条,叫来苏成德:“宗策临走前,可有说他去哪儿了?”
“并未,陛下,”苏成德回答,“但先前陛下叫人在林中采摘了些新鲜草药,宗大人问采药人要了一些,一起带回去了,依奴才之见,兴许是回宗府找弟弟去了?”
殷祝面色一僵。
完蛋,忘了跟他干爹说,现在宗府已经被搬空了,仆役下人都已经搬到了新府内,只剩下一座空壳留在原地。
哦对了,还有一纸为期二十年的地契贷款。
大夏没有反诈app,也没有普法教育,宗小弟本着对他这个皇帝的信任,傻乎乎地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现在正在给飞鸟坊卖身偿还呢。
不过,或许宗略已经提醒过他了?
宗府旧址。
宗策翻身下马,仰头望着上方不翼而飞的牌匾,和门口孤零零一只的石狮,陷入了沉思。
方才他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出来,还是对面的街坊邻居告诉他,这里已经有半月没人居住了,但昨天傍晚时有人出入,如果想要找人的话,他可以再等等。
想起分别时阿略那眼神闪烁的模样,宗策叹了一口气。
弟弟大了。
居然连搬家这种大事都不告诉他。
想也知道,其中肯定有殷祝在出谋划策,否则单靠阿略一人,肯定没有这样的胆子和本事。
宗略晚上肯定会回来的,但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日,宗策并不打算呆坐在门口耗费时间。他跨上马背,攥紧缰绳,朝着城南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打算去找一趟宋千帆。
快到地方的时候,远远就听到唱念做打的声音,宗策对听戏不感兴趣,但没想到路边一位面孔陌生的摊贩打量了他一眼,竟瞪大眼睛惊呼道:“您可是宗将军?”
“什么,宗将军?宗将军在哪儿呢?”
“宗将军,小女仰慕您已久了!”
他这一声惊呼,顿时引来一帮人乱糟糟地围了上来,将本就不宽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宗策颇有些应付不及,连忙勒紧缰绳,生怕马儿受惊践踏了民众。
虽然他前世也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但那都是在他的治下,在前线作战阵地。
新都之内,他与朝中百官接触更多,个个视他如仇寇、或如麻烦般避之不及,宗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人,宗策也终于从他们的七嘴八舌里搞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有个戏班子把晖城之战编成了一出戏,在新都唱了一月有余。
因为杀克勤的那段实在太解气,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已经火爆大街小巷,上至高官下至平民百姓,都甘愿花钱在台下站上一个时辰,甚至还有人跑遍全城,只为再听上一遍武生唱出那句“来年踏破那屹关道,直把那屹王帐前星斗摇”。
宗策听到这里,就已经猜出这戏班子背后的支持者是谁了。
这天底下,除了殷祝,还有谁会为他做这种事情?
若不是殷祝力挺,主和派的官员肯定早就下手了,解散一个戏班子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那人知道他不愿在朝中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所以便为他找到了另一条路,把他毕生守护的大夏百姓集结起来,成为了拱卫他的屏藩。
在明了这些之后,宗策沉默了。
他本以为,自己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有结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