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从没对旁人讲过,但身为和陛下接触最多的苏成德,能不知道他这个小癖好吗?
别看陛下现在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估计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吧。
“平身吧,”果然,片刻之后,殷祝平静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的样子。”
归亭立刻谢恩起身,小心地把下巴抬高了些,但双眼仍只敢盯着自己脚尖前的地面。
“长得倒是一表人才,”殷祝夸道,“你医术如何?”
归亭:“草民不敢妄言自大。”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算了,汪迁,是你带他进宫,你可知道他的医术水平?”
汪迁有些为难,惶恐道:“陛下,臣也不敢妄下定论。但归老家主在宫中任太医时,曾以一手鬼门十三针名扬天下,还曾提携过臣的干爹,若是归公子能得到归老家主的亲传,想必医术也定是精湛过人。”
殷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你父亲怎么没来?”
归亭不知为何表现得有些紧张,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但很快想起来这是在皇帝面前,赶紧回答道:“陛下,家父年老体衰,身体不适,只能卧病在家,家中药材生意也大多由草民代为打理。承蒙陛下恩召,但家父实在是……有心无力。”
殷祝盯着他,许久未曾出声。
归亭额头的汗珠细细密密地往外冒,身体摇摇欲坠,看得苏成德渐渐皱眉,用眼神询问殷祝需不需要把人带下去审问。
但殷祝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叫归亭尽快处理好自家的产业,以后每日都去太医院报道,又让汪迁把了脉,便将两人打发走了。
待他们走后,苏成德疑惑道:“陛下,您为何不问问那归亭为何心虚?”
这小子虽然说话很有一套,心气十足,也很有干劲,但伪装的功夫差得简直没眼看。
别说苏成德这样在宫中混迹几十年的老人了,就算是他那个连乘分数都算不对的傻儿子来,也能一眼察觉出不对。
“不需要问,朕已经猜到了。”
紫铜错金炉中缓缓升腾起香烟袅袅,殷祝望着阳光下漫射的紫烟,从记忆深处翻出了历史上归家父子的故事。
他就说,归亭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小学的时候因为没带暑假作业被罚抄过一百遍他写的诗,能不熟悉吗!
该说不愧是他干爹给他举荐的人才吗,这对父子俩都是名留青史的角色,要不是归亭因为后面离家时,是改名换姓投奔的宗策,殷祝也不会到现在都想不起这号人来。
算算看这父子俩的丰功伟绩,归仁曾因为不满朝廷官场黑暗,一气之下放弃了太医优厚的待遇,挂冠而去,后在新都城破那日以身殉国;
他儿子归亭也是个虎父无犬子的料,虽然跟着父亲从小学医,但却一点儿也不想当大夫,偷偷离家出走自己拉了一支民兵队伍投奔宗策,还参与了后期的几场重要战役。
在宗策和父亲死后,他沉寂了数年,又跟随宋千帆继续保卫大夏流亡政权,一生致力于复国、救命,一直到把宋千帆和克勤都熬死了,才终老去世,享年103岁。
这个年纪放在现代都算高寿了,但归亭却能在乱世之中苟到百岁,还在八十多岁的高龄写下了一本流传千古的医书,不得不说,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
这样的一个人来当太医,殷祝觉得,甚至是自己占便宜了。
在知晓归亭一生的经历后,他父亲归仁为何不应召进宫,就很一目了然了。
什么年老体弱,病重下不来床,都是借口。
归家父子都十分长寿,据归亭自己回忆,他父亲“年九十四,尚能行走坐卧自如”,要不是殉国,估计也是个百岁的老寿星。
而今年归仁才八十几岁,估计比公园里上吊撞树的老头儿还有精神呢,怎么会进不了宫?无非是因为见多了官场黑暗龌龊之事,对朝廷彻底失望罢了。
尹昇啊尹昇,他咬牙心想,你这个混账真是误我太深了。
虽然很想见识一下归老家主的鬼门十三针,但人家老人家不愿意见他,殷祝也不至于要强行征召逼归仁入宫。
说白了,能将归亭招入麾下,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陛下,药熬好了。”
苏成德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殷祝看了一眼,只觉得本没有什么东西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也不知道太医院是不是故意的,近来的药一次比一次难以入口,和谋杀也没什么两样。
他干爹不在身边,殷祝也不想硬逼着自己喝这种只是为了养身子的苦药,于是嗯了一声让苏成德放下药碗,就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
“可知道那场婚礼在什么地方举办?”
苏成德微微一怔:“陛下可是要去参加?”
殷祝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苏成德的提问给了他提醒,当即便眼前一亮,一推药碗,急匆匆地大步跨出门槛,不顾苏成德在身后的大呼小叫——
“来人,备马!”
作者有话说:
生生,一款狂热直男粉,但在被掰弯后会无缝切换成阴湿私生男鬼(限定版)
干爹:暗爽中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