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再多和偶像待一会儿,可因为昨天的事,自己心里也有些别扭,也担心那劳什子的“神药”还有什么副作用,便先打发宗策去太医院看看,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宗策换好衣服离开时,门口值守的公公已经换了一位。
“苏公公。”他停下脚步,点头唤道。
苏成德诧异地看了一眼他,笑道:“没想到宗大人还知道咱家的名字,请吧。”
他并没有与宗策过多寒暄,径直领着人出了皇宫。
作为宫中大太监,苏成德当然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但事关那一位,谁也不敢多嘴议论。
穿过曲折回廊,几名捧着进献丹药的窈窕宫女朝他们微微福身,苏成德一面朝她们颔首回礼,一面用余光观察着宗策的表情。
见男人始终神色沉静,目不斜视,不禁心中感叹:
是个可塑之才。
可惜了,居然和那位牵扯上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
以他们这位陛下喜怒无常的性格看,这可不是什么青云路,而是黄泉梯啊。
从太医院出来后,苏成德望着天边堆积的阴云,回头对紧跟在后面的宗策说:“看来下午天色有变,说不定又是一场大雪。宗大人还是早些回家吧,别在路上耽误了。”
宗策点了点头。
苏成德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虽然太医说您身子无甚大碍,但陛下试用的新药向来药性凶猛,吃死人也不是一两回了,您往后几日,还是要注意调理。”
“多谢苏公公提点。”宗策沉声道。
一般这种时候,懂事的都会塞些打点过来。
但苏成德等了数息,宗策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男人的目光越过他,沉默地眺望着远处的街道。
苏成德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并未看到什么值得留意的事物。
集市上人头攒动,布衣草鞋的小摊贩在沿街叫卖,一群孩童围在一棵老槐树下,像模像样地模仿着大理寺审问犯人的场景。
今日也没有犯人在菜市口行刑。
他不明白这最普通的市井景象有何可看,便主动问道:“宗大人在看什么?”
“没什么。”
宗策收回视线,淡淡道:“劳烦公公了,策就此告辞。”
苏成德:“宗大人不会打算腿儿着回去吧?”
宗策虽然没说话,但那坦直的表情,已经明白写上了“不然呢?”几个大字。
苏成德乐了,忍不住双手插袖道:“宗大人,别怪咱家多嘴,像你这样的性子,在这皇城根下可不好混呐。今儿也就是我,换做旁人……”估计早就得罪彻底了。
“我知道,”宗策轻声道,“苏公公和这宫中其他人都不同。”
“可别,咱家就是个阉人,当不得士大夫的那一套举世皆浊我独清。”苏成德连连摆手。
“咱家同你说这话,也不是为别人,今日陛下心情还不错,对待咱们这些下人都和颜悦色的,有宗大人一份功劳,怎么好叫您走回去呢。”
他冲太医院里一个小黄门招招手,让小黄门到前面市集上找辆马车来,送宗策回去。
听到苏成德提起殷祝,宗策的神色微沉。
但他只是垂眸道了一声谢,并未推辞苏成德的一番好意。
待上马车时,他按着门框,正准备躬身进车厢,视线无意落在手背那一道清晰可见的牙印上,五指瞬间隐忍攥紧,青筋暴起。
凝视数息后,他哑声问:“苏公公可有带帕子?”
苏成德心中一凛——难不成,宗策知道自己是柔姬的人?
他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刚要从怀中掏出绣帕递过去,就听宗策叹息一声:“罢了。”抬脚上了马车。
待离开太医院后,宗策掀开车帘,望着前方的岔路口说:“前面左转。”
正在赶车的车夫“咦”了一声,疑惑道:“可这条路,不是往方才那位大人说的地方走啊?”
“不去那里。”
宗策沉声道:“去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