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祝坐在小板凳上呆呆地看着宗策,表情一片空白。
“不,不是,”他语无伦次地问道,“她们怎么……不对,为什么啊!?”
这事儿和他干爹有什么关系?
要问,也该去问苏成德才对啊!
宗策盯着他:“所以陛下打算怎么处理?”
殷祝的眉毛都快打结了。
皇帝后宫中的妃子,居然问一位外臣征求探视权,虽然听起来荒唐,但殷祝相信,他干爹既然把这件事告诉他,肯定别有深意。
他苦思冥想许久,突然恍然大悟——
他明白他干爹的意思了!
自古以来,后宫干政都是大忌。
但往往后宫中的风向与前朝联系极为紧密,尤其是那些出身比较好的妃子们,更是个个都卯足了劲儿为了家族争取利益。
殷祝心想,尽管这么说有往他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但事实就是在他的一手推动下,宗策绝对是当今大夏最为炙手可热的新贵。
能征善战、英姿勃发,还如此年轻,肉眼可见的前途无量。
但凡是有点儿眼识的,肯定都会上来巴结;看不惯他的,也会想尽办法拉他下水。
可宗策自打回新都后几乎日日都进宫,这帮人找不到机会,只能通过这个借口与他接触——对于一个年轻且身后无靠山的新贵来说,处理这个问题时稍一不慎,就会变成送命题。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八成是前朝这帮糟老头子。
殷祝越想越生气。
又觉得他干爹果然机智,知道直接来问他,半点不上这些人的当,这群糟老头子真是坏得很。
“我知道了,”他郑重其事地对宗策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朕来处理,你放心,她们不会再来找你了。”
“策并没有……算了。”
宗策叹了一口气,“陛下后宫之事,策牵涉过深的确不好。”
“只是,”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陛下当真不去后宫看看尹英殿下?殿下才八岁,这段时日陛下忙着操劳国事,他估计想念您想念得紧。”
殷祝差点脱口而出尹英是谁,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
哦,这是尹昇的长子。
尹英的生母不详,据说是因病去世,后来被送到柔姬手底下抚养了两年,等柔姬生了孩子,又被送到了其他嫔妃手下。
没有母族帮衬,他在被立为太子后,没多久就死了。
大多数学者都认为,尹英是死于毒杀,凶手正是曾经当过他养母的柔姬。
因为当时尹昇的身体也败坏到了一定地步,朝政大事几乎全由丞相柳显和国舅魏邱左右,内阁形同虚设,尹英这个太子也当得十分憋屈。
一日酒醉后,他竟与人放话说等父皇去世、自己当上皇帝后,一定要让这几人给亲爹陪葬。
柳显手眼通天,这话很快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吓得连夜找魏邱商量对策,两人一合计,一不做二不休,宗策他们都杀了,还差一个太子吗?
于是没多久,柔姬便招太子进宫,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请求他原谅,太子碍于面子和柔姬过去的抚育恩情只好答应了,还在宫中喝了一杯茶,谁知回府后便腹痛难忍,当晚便一命呜呼。
这事儿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蹊跷,柔姬却坚持自己绝不可能害太子,因为他们已经达成了和解。
尹昇那时候是想管的,可惜有心无力,手中权势所剩无几,几乎完全被自己曾经信重的两大权臣架空。
再加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桩糊涂官司,随意打杀了宫内几名下人了事。
他唯一的坚持,就是至死也不肯立柔姬的儿子为太子。
后来魏邱与柳显关系逐渐恶化,最终走向决裂,就给了柳显另立幼帝的可乘之机。
这次要不是宗策提醒,殷祝差点都忘了自己在这个时代还有一个便宜儿子了。
史书上对于尹英的记载也很少,放在那段波澜壮阔的时代里,天下万民的性命都如草芥蜉蝣,朝生暮死,即使贵为太子,也不过只能在史书上草草留下一笔“兴和七年,太子薨”而已。
“太倒霉了……”
殷祝呻吟一声,抹了一把脸,“能不去吗?”
宗策漆黑的眼眸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神色温和地看着他。
尽管心中隐痛,他还是说道:“殿下幼年丧母,陛下身为人父,还是应该多加照拂鞭策,激励殿下上进。如此,我大夏国祚方能生生不息,绵长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