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他祖宗,这治从还真就铁了心不出来了!被人突突到脸上了都无动于衷,真是个乌龟儿子王八蛋转世……”
回程路上,副官一路骂骂咧咧,出口成脏。
宗策听着,但并未制止,因为知道这些袍泽们的确憋屈得厉害,急需一个出口发泄。
只是骂两句,便随他们去吧。
“报——”
探马自远处疾驰而来,滚下马高声道:“将军,前方有浓烟!”
“什么方向?”宗策猛地勒住马头,听到那探马说道:“将军,东南方向,看样子,好像是前方营地着火了!”
宗策呼吸一窒。
身后副官的咒骂声也戛然而止。
他瞪圆了双眼,下意识看了一眼宗策:“营地?难道说是陛下……”出事了?
“传令三军,随我来!”
宗策同样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或者说不敢细想,一声令下,大军立刻犹如制作精密的神机般快速运转,人、车、马汇聚成乌压压的浪潮,滚滚向前。
原本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被极限压缩,不多时,急行军队便来到了目的地。
宗策的目光在林立的军帐间扫视,第一时间便锁定了殷祝所在的主帐位置,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任何火情出现,就连两名精兵守卫,都还在勤勤恳恳地站在门口站岗。
他皱了皱眉头,翻身下马。
刚到帐前,就被苏成德拦住了。
“宗大人辛苦了,但陛下不在此处,”他微微一笑,“请随咱家来吧。”
宗策跟在他身后,见苏成德前去的方向正是那滚滚浓烟升起的位置,心中不禁疑窦丛生。
但他表面上却丝毫未显,还吩咐麾下部将们先原地休整,别的等他回来再另做安排。
苏成德把他带到了离驻军地不远的一处隐蔽山谷内,刚到入口处,宗策便闻到了火药的气味,滚滚浓烟直冲云霄,而殷祝身穿一袭紫色官袍,正背对着他,一边呛咳,一边和宋千帆一起望着那浓烟升起的方向哈哈大笑。
宗策脚步一顿。
他的神色不太好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陛下又嗑药了?”
“啊?没有没有,”苏成德赶忙替殷祝解释,“陛下这是……嗨呀,宗大人,您还是自个儿去问吧!”
宗策见他笑容满面,估计也不是什么坏事,便放下心来,走到了殷祝身后。
两人只有一臂的距离,他只要伸手,便能触碰到那人的肩膀,或是把人拥入怀中。
但宗策却并不想这么做。
在新都,偌大皇宫内,他从未见过殷祝如此高兴的模样。
他想让殷祝多笑一会儿,无论是因为什么。
宗策的目光逡巡在殷祝的背影之上,白玉错金镂空腰带勾勒出一段纤瘦腰肢,那一截雪白的脖颈在烟雾朦胧间若隐若现,总让他想起幽暗室内,一缕天光透照在暗色锦被上,那被吮出红痕的颈子覆着一层薄汗,无力向下弯折的画面。
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间,打碎了回忆的遐想。
宗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觉得自己可能是太久没有好好拥抱殷祝了,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臆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静静地听着那笑声,仿佛感同身受到了那份发自内心的快乐,宗策的唇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连日来征战和思虑的疲惫,也如清风过境,荡之一空。
试验成功,殷祝的确很高兴,他正要扭头与宋千帆说些什么,余光注意到屹立在身后的一片阴影,在理智反应过来前,便猛地回头望去——
“陛下。”
宗策站在他身后两步的位置,眼神专注地凝望着他,淡淡一笑:“策回来了。”
宋千帆很有眼力见地咳嗽一声:“那个,陛下,臣先告退了。”说完转身就和苏成德对视一眼,双双走出了山谷。
但他们并未走远,只在入口处守着,苏成德还很有闲心地和宋千帆聊天打趣起来:“宋学士觉得,陛下和宗大人什么时候能出来?”
宋千帆心道你个老狐狸,想死可别带上我,我没这个胆子背地里议论陛下。但表面上尴尬一笑:“这不好说,但陛下体谅宗大人辛苦,应该会让他歇息一段时间的吧。”
“依咱家看,明日大军启程,错不了。”苏成德啧啧道,“你可有瞧见宗大人方才看陛下的眼神?”
宋千帆老实摇头。
“我看我干儿子都没这么亲!”苏成德感叹道,“难得啊,君臣两个,都是痴情之人。但凡有一个退后半步,这关系呀,都得散。”
“还是苏公公阅历深厚,看得明白。”宋千帆负手眺望着远山之上,峦安关连绵的城墙在青黛山林间,犹如一条系在大地上的绳结,将南北分为泾渭分明的两端。
“陛下待宗将军,情深义重,万幸宗将军也不负这份爱重信任,如此一来,收复山河十四郡,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山谷之中。
烟尘渐渐散去,殷祝看着听完自己叙述后,目光愈来愈亮的宗策,笑道:“朕想的这办法不错吧?”
宗策飞速点头,因为难耐激动之意,他的语气也比平时要快上了不少:“陛下果然是天纵之资!策以为,还可以在燃物之上涂抹桐油,延缓火烧速度,并挑选大雾天气,使烟雾凝而不散……”
他一口气说了好几条改进措施,好不容易把沉浸在模拟战场的思绪中拽回现实,就看到殷祝笑望着他,说:“你还说朕是天纵之资?要是昨晚你在,朕和宋千帆就不必翻一晚上的书了。”
宗策:“陛下谬赞。”
但他停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陛下昨晚又未曾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