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二夫人那张嘴在,消息不出半日,便传遍了府邸。
包括四娘子的罪行,世子对陆家娘子的维护,一番添油加醋后传得人尽皆知,所有人都知道世子替陆家娘子挡下了横祸,为此受了伤。
于情于理,陆鸳都走不了了。
且国公夫人也对两人‘舍命’相护的感情所感触,顺便把照顾世子的活也交给了她,“旁的事有下人在,你过去陪着他说说话就好…”
陆鸳没理由拒绝,若非韩世子替她挡了,如今躺在床上死无可恋的应该是自己。
世事当真难料,一日之间,仇人竟然变成了恩人。
陆鸳搅了搅碗里的汤药,怕他烫着了,还用勺子先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缓缓地送到了韩世子嘴边,“表哥,张嘴…”
怕有后遗症,韩焦的大半个头都被大夫用纱布缠了起来,动作没了之前灵敏,脖子转过来时明显有些僵硬,看了一眼她送过来的药勺,满目防备和怀疑,“公报私仇?”
陆鸳反应过来,他是还记得先前自己说过的那句,“有仇才会一勺一勺的喂人药”,当下高兴地瞅了瞅他,“表哥没傻,还记得清楚。”
她才是傻子,韩世子正欲伸手接过碗,陆鸳突然把勺子凑近了几分,压低了声线道:“表哥放心喝,我在里面放了糖。”没等他出言指责,又道:“表哥别信大人们说的那一套,放点糖不会冲了药性,我从小到大喝药都是这么喝的,还不是照样药到病除…”
此时她的语气虽谈不上在众人面前装出来的温柔,但已没有了先前的那股冲劲儿。
笑容真实,说的话也真诚多了。
果然人人都喜欢赊人情,被欠着的滋味确实不错,不过她的好意他心领了,还没有到需要人伺候喂药的程度,韩世子拿了她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不知道放的是什么样的糖,入口确实有股隐隐的甘甜,碗递回给她时,她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脸上,期待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不苦?”
“嗯。”他躺两日就好了,不需要人伺候,“你回罢,不用在我这儿,别觉得愧疚,今日换做任何人,我都会这么做。”
陆鸳听完心头便呵呵了两声,这句话几乎是所有恩人的统一说辞,她要是当真了,看他之后怎么报复她。
当年父亲就因为母亲一句,“别介意,换做任何人我都会这么做。”傻傻的当了真,之后一辈子都在尝什么叫后悔。
“横竖我也…”‘没事’两个字及时吞下去,陆鸳找到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回答,“表哥人好,不想领情那是表哥的事,我得懂得感恩。”
她确实是真心感激他,人品和他有时候偶尔的一些君子之举并不挂钩。
“不走了?”韩世子突然问道。
“不走。”陆鸳摇头道:“走什么?表哥为了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愧疚自责,如论如何也得伺候到表哥伤好,确定恢复到从前的聪明才智,方才能安心…”
动不得,他哪儿都去不了,难免会无聊,无聊了说话也就不会择人,韩世子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能与人好好说话。”
“谁不能好好说话。”陆鸳乜他。
韩世子冷嗤,“一见面你便满口谎言。”
陆鸳不服气,“那还不是因为表哥一上来便动手掐人。”回忆起当初的场景,脖子又疼了,“你手劲太大了,我脖子险些被你掐断…”
韩世子觉得她有些夸张,“我用了一半的力气。”
话音一落,垂在被褥上的胳膊便被身旁的小娘子抬起来,“你自己瞧瞧,这胳膊多结实。”完了又把自己的脖子凑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看,脆弱不?”
韩焦的目光自然垂下,便看到了被桃色衣襟包裹了一半的雪白颈子,细细嫩嫩,确实脆弱,彷佛一掐就断…
陆鸳:“要不是知道你是我表哥,我真不会放过你。”
韩焦闭了一下眼,雪白细腻的画面还在,偏头道:“你放过我,还是我放过你?”
陆鸳唇角一扯,旧账翻起来,一时忘了恩情,“表哥是没放过我,毕竟还拿烙跌打算烧我…又烧我又来救我,如此反复,我都不知道表哥是讨厌我还是喜欢我了…”
韩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