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半身的力道都禁锢在身前,碧色的眼眸近乎冷静地望着怀里的人一遍遍试图自伤的人。
但大概是灯火恍然,松一抬头的一瞬,却猛然捕捉到了自家宗主眼底沉寂的波涛汹涌。
——那是难言的心疼和无尽压抑的暴戾,被强行压制在冰冷的表面之下。
他听着谢镜泊声音沙哑,近乎呢喃般轻哄着面前的人:“没事,师兄,马上就不疼了,没事……”
烛光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墙壁上,轻轻摇晃着,交织成一幅颤抖的画卷。
松一一时有些愣神。
但再一眨眼,方才看到的那些情愫、低语都一瞬消失的无尽无踪。
松一疑心自己仿佛看错了,无声地张了张口,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下一秒,旁边的边叙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
“好了!”
松一骤然回过神,他再顾不得许多,赶忙转过头,正看到边叙终于松开手,重新站直身子。
“是寒毒没错,但太过分散而且隐匿,我点了几个重穴,先把那些寒气毒素都聚拢在一起,但也只能暂时先锁在他胃脘间。”
谢镜泊怀里的人断续的呻吟终于逐渐消失,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软软地瘫在他的臂弯里。
他呼吸依旧微弱,却一点点稳定下来,只浑身几乎都已被冷汗浸湿,凌乱的白发贴在脸侧,像是被雨淋湿的幼兽,终于筋疲力尽地陷入了昏睡。
谢镜泊紧绷的身子也松了几分。
他抬起头,望着面前神情依旧沉重的人,意识到了什么,低声开口:“这还不够,是吗?”
边叙木着脸摇了摇头。
他整个人没有半分放松下来,面上依旧镀着一层寒霜。
“这只是一时之计,不能维持很久,这寒毒太过霸道,侵略性很强,若长期如此对他胃脘也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我们必须得知道这寒毒到底是什么,将他连根拔除……”
一直怔怔跪坐在地上的松一忽然想到的了什么,倏然慌乱地站起身:“藏书阁!”
旁边的边叙和谢镜泊闻声同时转头,却见面前的人刚想要开口说什么,神情忽然扭曲了一下,晃着身子就要往后倒。
“腿,腿麻了……”
他刚才跪的实在太久了,精神又一直高度紧绷,刚才一时起的太猛,只感觉腿脚间仿佛有蚊虫蛇蚁爬过般,压根站不稳。
身后原本缩着的白猫被松一一屁股骤然吓醒,不满地“喵呜”一声,瞬间抬起爪子给他来了一巴掌。
松一“嗷”的一声,又捂着屁股神情痛苦地往上跳。
边叙眉心跳了跳,终于忍不住一把伸出手将自家显眼的徒弟拎了出来。
“多谢师父,救徒儿一命……”
松一如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自家师父的手臂,感激涕零地刚想开口说什么,便又挨了自家师父的一顿爆栗。
“……别丢人现眼了。”
边叙咬牙收回手,忍着将自家徒弟直接甩飞的冲动:“什么藏书阁?”
松一“哦”了一声,终于回过神,瞬间更加兴奋地抬起头:“师父,咱们峰的藏书阁!”
“我之前在里面好像看过一本医书,里面有提到过很多种寒毒,还有一些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也似乎提到了相应的治疗之法……”
他一边说一边就想要向外跑去,却被边叙一把又拽了回来。
“什么医书?我怎么从未看过。”
边叙听着松一刚才提到“稀奇古怪、闻所未闻”时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他皱眉想要再问清楚,下一秒便听松一兴奋开口:“我想起来了,应是燕宿泱留下的一本手稿里所写。”
边叙话语一顿,猛地睁大眼。
他神情间闪过一丝古怪,不着痕迹地瞥了对面的谢镜泊一眼,张了张口却到底没说什么。
谢镜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依旧坐在原地,垂着眼小心揽着怀里的人。
松一没有注意到自家师父和宗主之间的暗潮汹涌,他兴奋地再次挣脱边叙的束缚,转身径直向外跑去。
“我现在就回去查一下,万一能查到的对症的……”
他声音瞬息间已转过拐角,逐渐消失不见。
暖阁内一片寂静,边叙在原地木然站了两秒,终于忍不住转过头。
“师弟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谢镜泊没有应声,而是先伸手探了探燕纾的呼吸。
怀里的人呼吸稳定了许多,只还微微蹙着眉,似乎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