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谢镜泊慌张开口,匆忙一把扶住他的手臂,却看身旁那人踉跄地跪在一席梨花间,忽然摸索着够到了墓碑前放着的几卷文书。
“三书六礼,聘书、礼书、迎书……这些你早已带到了师父墓前吧?”
燕纾笑了一声,苍白的指尖撑着地面稳了一下身形,轻喘着扭过头:“你要明媒正娶……也不差那许多。”
谢镜泊看着他的神情,却恍惚意识到了什么。
他指尖一瞬收紧,几番张口,终于哑声开口:“你能看见了……师兄?”
“嗯……模模糊糊,一点点。”
面前的人微微坐直身子,雪色长发与乱琼碎玉交缠,笑着回身慢慢握住他的手。
“今日便……与我成亲吧,九渊。”
“……好。”
·
回光返照。
谢镜泊曾经听过这个词。
但旁边的人却似乎没什么反应般,纤细的手指在腰间的储物袋间一抹,拿出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小坛酒。
“……合卺酒。”
燕纾轻轻喘了一口气,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两盏瓷白如玉的小酒盏,与那一小坛酒轻轻放到师父墓前。
“等拜完堂……便可喝了。”
谢镜泊没有说什么,只沉默地扶住那人微晃的身子,忽然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一袭红盖头轻轻落入他手中。
“你什么时候……”谢镜泊有些恍惚地低下头。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下一秒,燕纾带着轻缓笑意的声音响起:“快替我把盖头盖上吧。”
他手指轻颤着握着他的手,冰得惊心。
谢镜泊脸色惨白,却是也慢慢浮现出一抹笑意:“好。”
盖头一点点掩过面容,红绸将那苍白的肌肤映照出几分血色,只露出佼佼雪发。
面前的人微微仰起头,玉带珠花随之垂坠。
谢镜泊定定地望着面前身形清隽的人,轻声开口:“很美。”
红盖头下一声低笑传来,谢镜泊深吸一口气,小心执起燕纾的手,扶着人一点点站起。
没有嘉宾,没有唢呐喧嚣,没有吉服,碑前梨花堆雪三尺。
一拜天地。
他从小无依无靠,是师父将他抱回销春尽,师兄带他一十二载,教他礼数、大道。
二拜高堂。
他与燕纾如今站在师父灵前,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当也礼数合宜。
夫妻对拜——
燕纾的指尖已抓不住红绸,谢镜泊猛然托住他下坠的身躯。
“师兄!”
面前的人身子在不停地发颤,他似乎竭力想要稳住身形,紧接着却背脊一弓,猛然抬手捂住了唇。
——不要,至少要撑过成亲。
但大片大片的鲜血从指缝溢出,转瞬染红了素白指尖,浓稠的红色将那狐裘衣襟处浸染,倒更添了一抹吉色。
鲜血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梨花上,汇成一片,燕纾神志空茫一片。
他身子无力向下坠去,被谢镜泊一把抱住,两人伧然跪地,淋漓的鲜血混杂在一起,将那墨色也一点点泅透。
“礼成……合卺酒……”
燕纾躺在谢镜泊怀里,呛咳着仰起头,谢镜泊眼眶通红,却是咬牙将那酒坛拿过,迅速勘满两杯。
“马上就好了……师兄,等一下……”
怀里的人已近乎脱力,手指虚软地不停往下滑森*晚*整*理,压根拿不住酒杯,甚至根本无力吞咽。
谢镜泊迅速将自己杯中的酒含在嘴里,小心托住燕纾腕骨,扶着他后颈,将那口酒渡了过去。
他深深吻住那被鲜血染浸的双唇,感受着燕纾清浅急促的喘息声被自己牵引,迟缓地一点点迎了上去。
他终于忍不住倏然闭上眼,眼尾强忍的泪水断线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