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航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东六区的时差在早晚比较明显,这里天亮得特别晚。
身边空落落的,江宇看样子已经起来了。
他摸着头坐起来,风止了,一片宁静,可可西里的气候就是这么变化多端,晴朗与暴雪只在转瞬之间。
可可西里宁静的早晨很好看,天蓝得近乎通透,周航打着哈欠靠在窗边看了一会儿,然后折回那火炉边上挂着的湿衣服,火炉早灭了,衣服还有点半干,他也没办法,就这么穿着了。
走到楼梯口,看到有个小姑娘站在灶台前面,正往灶里添柴火,灶台白雾腾腾,与此同时,周航见着江宇坐在一个小矮凳上帮小姑娘一起添柴。
小姑娘的年龄看上去比央金要大一些,满脸警惕得看着江宇,江宇笑嘻嘻地坐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小姑娘用藏语聊天。
果然,江宇的人格魅力不适用在小朋友身上,那有点流氓气质的笑容比较适合骗女孩子,在小孩眼中那是真坏人了,要不是灶上的两口锅还炖着东西,小姑娘怕不是撒腿就要跑。
周航因为父亲曾经生意的原因能零零星星听懂一点藏语,就站在楼梯口静悄悄听了一会儿,基本是江宇在一句一句问,无非是问问小姑娘多大,哪读书,江宇的藏语说得很熟练,仿佛是土生土长的。
周航想下楼去,又不想打扰到他们,就蹑手蹑脚地踩了下去。
结果木制楼梯踩在脚下吱呀作响,刚刚踩下第一节,江宇就回头看他。
“醒了啊,睡得好吗?”
这把周航给吓了一跳,愣愣地看了一会江宇才答道:“挺好。”
小姑娘借机脱身去掀锅盖,明显有些烦他。
江宇似乎没发现小姑娘对他的厌烦,改用汉语接着问小姑娘:“刚刚没听清,你叫啥呀?”
“卓嘎,白马卓嘎。”卓嘎把做早餐的稀粥搅了搅,烟雾把小姑娘整个人给笼着了,她身高上有些吃力,就想去搬一个小矮凳来踩脚,不巧,那个小矮凳正被江宇坐着。
卓嘎就只好满脸怨念地盯着江宇看。
“卓嘎,是白度姆的意思啊。”江宇轻轻念道,把手里最后一些柴火扔到灶口,火舌旺了些,扑面一阵暖意,抬头见卓嘎正盯着自己坐着的矮凳,这才意识到了小姑娘的想法,干脆起身,从卓嘎手里接过那个舀粥的木勺,帮卓嘎把粥盛出来。
江宇此时穿得很少,就简单套了一件深色的圆领线衣,弯腰盛粥的模样看着莫名显得人很温顺,丝毫不见昨晚昨晚的凶狠。
早晨的阳光朦胧,空气中像有细小的灰尘在飞。
周航把灶上另一口锅掀开了,一团白雾朴面,他看到了五个红薯。
“我们一人一个吗?”周航在心里迅速估摸了一下人数,问卓嘎,卓嘎点了点头。
“不给你和你娘留一个吗?”一旁的江宇也问,卓玛脸上泛起了浅浅的红色,摇着头,她汉语说的不利索,只用生硬的口音重复道:“不了不了。”
驿站简陋,说是驿站,其实就是这俩母女的家,只是空了几间房子顺便接待下来村里的外人。
江宇怕粥盛早了凉掉,就只盛了三碗,三个人干脆就坐在柴房里扒着碗吃了,江宇把自己的红薯掰开了一半给卓玛,卓玛摇摇头,又用藏语说一遍不用。
“你们家男人不在吗?你爹呢?”江宇也没有强求,收回了手,他似乎在试探些什么,目光很亮,一眨不眨地盯着卓嘎看。
“我爹爹赚钱去了。”卓嘎说道,避着不看江宇的眼睛,“在外头赚钱。”
“外出打工吗?”
“嗯。。。。。。”卓嘎闷头喝粥,没有回答江宇。
老板娘下楼了,昨晚明显是心情不好,此时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见周航和江宇都捧着碗蹲在柴房里喝粥,连连叫他俩出来吃。
天彻底亮的时候,江宇去敲门把情侣二人和隔壁的柏光聘唤醒了,柏光聘似乎没有休息好,下楼的时候还一直在打哈欠,早饭也没什么胃口,催着要回车上补觉。
那对情侣就在江宇车上吃了些便携的方便食品垫饥肠,此时捧着热气腾腾的早饭吃的那叫个狼吞虎咽。
“还有吗?这红薯味道真好,我都想买个几斤回去了。”
“没有了。”卓玛用不大利索的汉语说道:“全部,在这里。”
“欸不想卖就直说嘛,我还怕你们敲外人竹杠呢。”
那姑娘睡足了觉精神好了不少,立马太胳膊顶了那汉子一肘子,示意他不要乱说。
卓玛显得更有些无措了,只边摇着头边说“没有。”
周航看不过去,轻咳了一声,把那男人给惊了一下,见周航皱着眉头在瞪他,立马噤了声。
临走前周航剩了整个红薯放回锅里闷着,想着母女俩独自过活不容易,顺便压了些钱在灶头下。
“今天就能到格尔木了,我不送你们进市了,油要不够了。”江宇话说一半,被男人打断:“还是送进市吧,别有狼。”
“就你这怂样。”姑娘似乎对男人不满已久,插嘴道:“来是你硬要来的,怂又是你最怂。”
“别慌啊,有人接你们的,非法横穿可可西里可是要负责的,还怕你们跑了呢。”
后座两人脸色瞬间都沉了不少,
过不了多久,便看到了市局里派来交接的车辆,江宇把两人领了出去。车里安静了,柏光聘裹了件衣服躺在后座开始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