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能避避风雨,不料寒风灌入船舱,那僧人便被吹得彻骨,紧了紧身上的僧袍,却嘟囔起了佛经。
这一幕看的艄公大笑,“你念佛经,佛祖便会屈尊纡贵地来给你供暖?”
僧人听出调侃,想要反驳,怎料一开口便是一阵风灌入他嘴里,冷得他开始打颤,反驳的话也咽了下去。
艄公有些无趣,摇着橹,看了一眼船头上端坐的陆源,轻轻叹了口气。
了因听到叹息,忍着寒风询问道:“檀越是有愁绪?”
艄公道:“撑舟摇橹,不知纪年;行人若过,不问银钱;雨落无伞,风起无帆,呵气成雪,雾霜天寒。你们之中,可有我这般善良者?”
这话听着是诉苦,可却没有半点自怨自艾的味道,仿佛是作恶之前给自己作心理建设一般假仁假义。
陆源还没接话,僧人便已经开口。
“有我。”僧人躬身行礼,背着寒风,朗声道:“我辈弟子,奉行诸善;恒令清静,传成公案;清净本座,六根明见;普渡布施,救苦救难。”
“你这小僧口气不小。”
听到僧人回答,陆源笑了出来。
不愧是只身上路的行脚僧,哪能看不出这艄公的诡异。
他伶牙俐齿,又反应迅捷,将艄公怼的无法发作。
艄公说不过他,愤愤地啐了一声。“你可救过什么苦难?”
“此去西行,便是救苦救难。”旋即又隐晦示弱道:“愿施主大开方便之门,全了小僧此行。”
艄公有些气急败坏,露出些许不甘心之色。
旋即放下摇橹,拨开披散的乱发,露出一张恶鬼似的脸。直顶在僧人面前,“你们之中,有我这样的恶人么?”
这一幕吓的僧人一惊,定了定心神,才沉声道:“有我。”
僧人再次躬身行礼,默念了两声无我无相之类的话,气才喘匀,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合辙押韵了,急忙道:
“我既入沙门,便失了孝道。那日郎中问我,救了恶人是否沦为帮凶,我不能解,便推脱杀人亦是渡人。可我不能自渡,过不了杀业这一关,只想着郎中救了恶人是我唆使,杀业便落在我身上,因此离开家乡。施主只是面貌险恶,我却是内心险恶。”
“你这小和尚,好不嘴俐!”
艄公嚯地跳了起来,见为了辩驳,这小僧竟然自揭伤疤。
他抹开面皮,皮肉下好像有虫子涌动一般,面部虬结,嘴上生生迸出尖牙,贪婪地看着小和尚和陆源。
一手抄起碗口粗细的摇橹,随手将其折成两段,一手抓住船舱,直接将船舱掀飞。
冷声道:“你们之中,有像我这般神力的人么?”
小和尚战战兢兢,望着艄公那择人欲噬的模样,哪还能说出半个字来。双腿不住打颤,艰难地贴紧船身。
他早就知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本想着这艄公是个船至中央,趁机要钱的恶人,他鞋底藏着些香火钱,好说歹说也能保得一命。
没想到这艄公竟然是个妖怪。
望了一眼翻腾的江面,来时的路已经被吞没到水雾之中,对岸的路也一眼望不到边际,再看着不断翻腾地水面,心下暗暗叫苦。
只在这时,一人一妖耳边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
“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