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后,赵瑞刚浑浑噩噩了很长时间,甚至一度酗酒住院。直到他的老领导亲自上门邀请他参加重要科研项目。
赵瑞刚痛定思痛,终于以超乎寻常的专注力投入到工作中。
晚上十二点从不离开办公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休假,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只有赵瑞刚自己清楚,他在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躲避着曾经不堪的痛苦回忆。
他害怕大脑一旦空闲,就会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也因此,之后的五十年里,赵瑞刚成为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机械工业的领军人物,桃李满地,科研成就无数。
几乎每一项,突破西方围堵的核心技术背后,都有他的身影。
赵老的离开,是整个华夏重工业的一大损失。
所以各界政要专家纷纷赶到医院,送这位传奇的老人最后一程。
但赵老不见任何人。
他要把最后的时间,留给曾经的妻和女。
“彩云,铃铛,我对不住你们啊!”
种种往事,涌入脑海,心如刀绞。
老人蜷曲在墙角,无力地捶打着地面。
有悔恨,有不甘,有悲痛。
如果能有来世,能弥补这一切,该多好呀!
意识渐渐迷糊,赵瑞刚感觉自己的灵魂,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慢慢抽离自己的躯体。
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喃喃说话。
“妈妈,吃糊糊,吃糊糊,铛铛饿!”
“乖宝儿别着急,糊糊马上好,当心别烫到嘴嘴!”
一副熟悉的景象,出现在赵瑞刚尚且模糊的视线里:
两岁多小铃铛乖巧地趴在草炕上,不断吞吐粉红的小舌头。
刘彩云从熏黑的铝饭盒中舀出小半勺米糊糊,小心翼翼吹凉后送入小铃铛嘴中。
这是幻觉?
可为什么又那么真实?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妈妈看,粑粑醒了!”
小铃铛的小嘴被米糊糊占满,发出含糊甜糯的声音,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怯懦地盯着赵瑞刚。
刘彩云身体猛地一颤。
下意识用手捂住额头上的淤青。
然后以母鸡护崽般的架势,揽住女儿。
声音颤抖而冰冷:“醒了你自己弄饭,家里已经没多少米了,最后的米糊要留给小铃铛吃的,她还那么小!”
“你们,不是已经……”
赵瑞刚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爬起身来奋力奔向刘彩云和小铃铛。
但因为意识还不能完全控制身体,半路磕到在地。
他没停,拖着膝盖走到刘彩云面前,双手用力抓住刘彩云的手臂。
“你干什么!”
“别靠近我们!”
刘彩云惊呼,把女儿藏到身后,身子兀自抖个不停。
她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昨晚赵瑞刚回家,醉醺醺的,把她打了一顿,额头上的淤青,便是他的杰作。
原来是资料盗窃案中,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一系列不利于赵瑞刚的证据,令他百口莫辩。
由此,返京的愿望,变成了绝望。
赵瑞刚把他的愤怒、委屈和不甘,全部发泄到了破旧的家具和刘彩云身上。
而此刻,酒醒之后的赵瑞刚,突然抓紧刘彩云的胳膊。
刘彩云怎么可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