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志画背后的支持者明显也在疯狂下水军,像是想再扳回一点局面。
在一片死寂之中,沉游川语气平常地点点头:“对,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冷酷自私的人。请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对于对方这样的质问,沉游川心中早有预料,毕竟这是那边唯一能抨击他的底牌了。
被他这样不按套路出牌,这位“英勇提问”的“热血战士”反而张口结舌地呆住了。
可他想到背后之人的许诺,反应过来后又狂热地“乘胜”追击:“所以你承认尹老先生对你们兄妹的恩情,却完全不想报答,只是因为对方犯下了一些没有攸关性命的错事,就要逼对方去死是吗?”
这话问得恶心极了。
后台的宴凉舟强行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只神色冰凉地将这个记者的脸清晰地记了下来。
这种情况下,正常的公关辞令应该是说一些和缓的话,比如感谢对方曾经的付出,说一说自己的难处和悲伤,遗憾他们变成如今的关系,再没那么尖锐地转到割席话题上来。
但沉游川必不可能再公开承认尹志画那些所谓的“恩情”,也不喜欢对着公众卖惨,更不会对这段关系的结束感到遗憾。
所以他只会把自己“冷酷自私”的形象贯彻到底。
可这样一定会招致更多的骂名,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他身上的一个污点。
群体之中会对过于锋芒毕露的不同个体产生排斥。
没有亲身处于事件之中的人其实很难对别人遭受着的不公真正感同身受。
更多人在旁观矛盾时只会和稀泥,甚至不自觉地偏向看起来势弱的那一方,而下意识地对态度强硬有压迫感的一方产生不喜。
即便前者是犯错者,而后者是受了委屈的人。
但沉游川很清醒地做出了选择,宴凉舟无法劝动他,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替代他的选择。
然而他有他的抉择,沉山晴也有沉山晴的抉择。
想到这对兄妹相同又相反的决心,宴凉舟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在沈游川再次开口之前,会场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众人都下意识地望过去,居然看到一个不认识的漂亮女孩走进来。
她穿着一件及膝的白纱裙,气质乖巧又忧郁,但她裙摆下露出的腿却是冰冷而坚硬的——那居然是一对闪着冷光的金属杆子。
这双看起来让人吃惊的假腿似乎还存在着一些故障,上面的线路凌乱,接口闪烁着断断续续不规则的光,女孩走动时也显得有些滞缓不够顺畅。
无需多言,众人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沉游川传说中的妹妹沉山晴。
此次闹剧中的另一重要主人公首次公开露面,对着沉山晴的闪光灯立刻像电光一样激烈闪动起来。
会场最深处的高台上,沉游川已经猛然站起来,快步向门边的沉山晴走来了。
但一部分不怀好意的记者就像闻到肉味的鬣狗一样,凶猛地冲到中间的过道上来,隔开了沉游川,包围了沉山晴。
即便被闪光灯晃得睁不开眼睛,沉山晴依然没有停止手中的手语。而跟在她身边的米溪立刻帮忙翻译着:“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尹志画一开始收养我根本不是好心……”
“沉小姐你是否承认多年来受到尹志画的教导,某种程度上是他培养了你呢?”
“《遥梦》真的是你独立完成的吗?你的精神疾病是否可以支撑起长时间的创作?”
“你现在站出来否定对方的救命之恩,对待你的养父完全没有怜悯之心吗?”
“你赞同沉游川的做法吗?”
……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这些无良记者接连的提问打断了。
他们追着她喋喋不休地问出尖刻的问题,却又被迅速赶来的保安拦截在几步之外。
沉山晴几度比划手语,几度被不停地打断,总是落后一步的手语似乎让她的“言语”无法顺畅“发声”,迫使她处在一个不利的处境里。
看着她脸上的焦急之色,赞同她的这一方观众都忍不住揪心地焦虑起来。
最后,在又一次听到几位跳得最高的记者引导性过于强烈,十分过分地抨击沉游川的话语时,她终于愤怒地抢过了其中一个的话筒。
后台的宴凉舟当机立断,迅速切断了场内所有人话筒的信号,只留下了沉山晴手里的那一个。
沉山晴的脸颊涨得通红,眼底含着明亮的泪光,愤怒似乎驱使着她终于发出声音:“不、不许。”
已经赶到她身边的沉游川呆住了。
艰难地说出两个字后,沉山晴张了张口,似乎又发不出声音了。
场内任何想要闹事的人都被保安无情地镇压了。
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等着那个神情倔强的女孩在数次尝试后,终于又在话筒里传出了很轻,腔调十分古怪,却很坚定的声音:“不、许……这、样说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