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好治病吗?”
“嗯。”
他点头。外面的雨停了又下。气息很近,滚烫交缠。发烧中他浑浑噩噩,面色潮红,习惯性唇微微张开了些许。
在他断线的脑子里,这么近依偎着就会亲吻,那几乎是一种本能。
可厉非没有亲他。
不仅没有亲还丢开了他。把他摁回床上,骤然抽离所有温度。
“我还是看你不太顺眼。”他说,“你今天晚上自己睡。”
“……”
傅斯霆反应不过来,有些呆呆的。手里还捧着退烧的纸杯,眼睛里折射着路灯的昏黄。
然后他抿了抿苍白的唇,又开始像快被丢弃的小狗了。
厉非却只觉得他活该。
之前是谁发疯,大半夜的不回家,就算只是误会——但不是不要他吗?不是让他走吗?不是不治了,想一个人死外面吗?
得个病就想着赶紧分手是吧,要一个人自生自灭是吧?
厉非转身就走。
“不要!”
“能不能,”衣摆被一把扯住,有人佝偻着,“能不能,别走……”
他的声音太哑,求饶一般卑微。厉非忍了忍钻脑子的水汽。
混蛋。
他还是很残忍地走了,走了十分钟,去楼下二十四小时粥铺买了小馄饨和炒青菜。又冷着脸回来给“自生自灭”的人喂下班后一直没吃的晚饭。
吃饭的时候傅斯霆看上去极为可怜,也说不出话,喂就猛猛吃。
也不敢随便动,再动眼底的水雾就要掉下来了。
厉非也不跟他说话。
不知道究竟该生气还是心疼。不想理他,想要抱住的冲动也被生生压抑。
呵,抱他。
抱他有什么用?那张嘴还是会说分手,可怕得很,那双腿给他治好了还是会乱跑跑丢。真不能纵容了必须给他一点教训。否则这次只是在河边坐着,下次就不知道要去哪了!
一大碗馄饨吃完了。
厉非:“起来漱口,睡觉。”
……
睡前没有晚安吻。
关了灯,屋里一片漆黑。厉非其实也没有真的走,就在病房的小床上躺着,但傅斯霆不敢过去。
他吃饭的时候,手指悄悄试探想去握他的手,都被他阴恻恻的眼神刺了。
万籁俱寂以后他唇张了张,以为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厉、厉非……”
声音却在安静的房间里落针可闻。
他没有说下一句,他想让他抱抱他,可满脑子都是厉非说他不顺眼。他也知道“不顺眼”只不过是一句气话,可是。
陡然一阵剧烈的酸涩,他总算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被宠得多娇贵小心。
连一句“不顺眼”都受不了,但他小时候可是在鱼龙混杂的小黑屋筒子楼区域长大的。那里邻里邻居日常吵架打架,隔着纸糊一样的墙壁,整栋楼每家每户都听得到。
邻居家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一个个都口不择言骂的可脏了。他妈江月萍也经常和野男人吵架,互相用词也是彼此祖宗十八代口吐芬芳羞辱性极强,专找对方痛处短处揭。
然而,就是那样互相狠狠羞辱的夫妻、父子、情侣,隔天又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和好了。之前曲织帆和前男友开撕也是核爆级的把人贬得一无是处,就这样几天后对方还来求复合来着。
这世界上正常人的言语承受强度,都是那种级别的。
也只有他,一句“不顺眼”就受伤。可如果这种程度就会难受,他口不择言对厉非说的那些又算什么?
他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整个人像是要从胸腔一点点烂掉。
“傅斯霆,”空气里传来厉非冷冷的声音,“刚才喊我干什么?把想说的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