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叫什么?”
“雀。”
“禅院雀吗?”
“是的,芽生大人。”
再度出现在对话中的敬称让芽生不自在地顿了下脚步,老实讲,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与严苛的尊卑学派。
让她感到陌生。
独自将她抚养长大的美代子显然是遵照放养式教育的守则的,同时在过去的几年里也稀少有管教她的时候。身量矮小的美代子脾气却非常的宏大,总是笑得微甜,惹人不禁染上欢喜,然后心甘情愿地去窝在她温暖的怀里,闭上眼睛,听耳边传来的古乐歌谣。
那些富有律动的哼唱还萦绕在耳畔,忽高忽低。
黑发的女孩蹙起眉心,低下头去找掖在腰间的御守,那里装着前年生日时美代子赠送给她的那支破邪箭,是为令拥有者远离有害邪气的护身符……
都走到这一步了。
抚摸着御守上面的纹理,芽生暗自深吸口气。
简单地询问后,芽生便得知禅院雀的年纪只不过比自己大了一岁半,是昨日才匆匆忙忙被挑选出来成为她今后侍女的人选,除此之外,还有为年岁颇高的管家婆婆,名叫伦子。
“这里就没有禅院以外的异姓吗?”
禅院雀回答道:“其实伦子婆婆的祖辈就是跟随在先代家主大人左右的异姓前辈,后来由公家赐给的苗字。”
“哦,就像我这样。”
立刻联想到自己新户籍上的那个新名字,芽生了然地点头。
禅院雀听此,连忙给她指正,连原本微乎其微的声音都抬高了一大截:“芽生大人,您本就是禅院家的人,和伦子婆婆的情况是不同的。”
“你紧张什么呀?”芽生听着这火急火燎的语调直想笑,歪歪脑袋亮起眼睛,脸上终于绽放开饶有兴致的神采。
“我老爸虽然死得挺早的,但留下的有关禅院的东西倒是一直由我姥姥替他保存着的,就那么一点证明还险些让我被误以为是骗子,这足以可见他本身就与禅院这边的联系疏远的很。何况他的名字在旁系的族谱里都是找不到记载的,谁又清楚流淌在我身体里的血液,算得上是禅院的又究竟还留下多少呢。”
这样的话听起来太不像话了,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定会肆意妄为地开始传谣下一代家主是弄虚作假的狸猫之主。禅院虻矢的名下还有三位嫡流儿子和两个孙子,对那个位置暗藏或摆明觊觎之心的人比比皆是,和那些会吃人的家伙们比,孤身一人的师走芽生简直就是深入虎穴的羔羊,任人宰割的危机无处不在。
“就、就算如此……”禅院雀慌得不得了,焦头烂额
春鈤
地想要纠正芽生的结论。
“芽生大人,您所拥有的十种影法术便是您身份的象征,今后这类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沉缓的声音从隔断后传来,随后一位盘发垂首的老妇从其中小步走了出来。
芽生笑道:“你就是伦子婆婆?”
伦子微微点头后,又与她一板一眼地正式问好:“初期见面,芽生大人。老奴名为伦子,负责照料您今后的起居生活与规矩的教导。”
芽生一听便愣在原地,啊了一声后:“什么规矩?”
“自然是禅院家的女性都要遵守的规矩。”
“是所有人都必须要学的吗?”
“芽生大人,这当然是需要照顾男人们的女眷所学的东西。”
伦子的吐字非常清晰,语速不紧不慢。听起来分明该是位性格祥和、且讲话有条有理的白发老太太,可说出来的东西却无端地让芽生浑身都激起了鸡皮疙瘩。
芽生在脑袋里打出个问号:?
芽生:让谁照顾谁?
芽生:我*小孩子不可以讲的粗口*!
真当她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了啊?
快听听!这什么极端男尊女卑的旧时代余孽思想!就该让你们禅院家后继无人直接完蛋才对!芽生在心底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啊。
“emmmmm”含糊地应着话,但芽生脸上却装都不装地翻了个白眼。
这下,小小的芽生算是真的看明白了——这个禅院家从外到内全是生锈的古董、渣滓和败类!!
难怪侑子小姐在她说出决定来到禅院后会笑得那么揶揄,她那么厉害,知晓发生在古今当下乃至未来的一切,肯定是早就知道自己会遇到这么一出了,可偏偏只是在那里看笑话和热闹!啊啊啊那个坏魔女,下次再找她打杂她绝对不会松口答应了。
“……您的住所也是临时安置出来的,因此离正屋有些许的远,若是住着不习惯请您届时跟我讲。”
“随便吧。”
伦子又说了什么芽生根本没仔细听,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思考——要怎么把后面将要面临的所谓的“教规矩”给偷懒再糊弄过去。
“那么我身后的这条路您已经做好准备跟上了吗?”
俯首的伦子斜侧过身,亮出那通往无尽光影的狭长连廊。
芽生回过神,凝神紧盯着这条长廊。
过去的师走芽生,与此刻的禅院芽生,共同注视着那里的极致一点,“她们”的声音渐渐地融合在一块,稚嫩又果决。
最后齐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