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一把将丹药塞进了嘴里。
这药成的时候引来天地异象,丹香清冽纯澈,必然是极品的好丹药,没有炼坏,但究竟能不能让真仙顺利成为金仙,还得试了才知道。
谢翎服下升灵丹,入口即化,符文与药性缠绕着融入血脉,谢翎立刻感觉到有磅礴的灵息冲刷过四肢百骸,前所未有的舒爽痛快,舒服得他眼中妖瞳一开,修为境界一眨眼就窜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让他瞳孔中那圈火都泛起了金光。
谢翎抬手一握,升腾起翻云雾雨尽在我手的凌云豪迈。
“金仙。”沈辞秋感受到他的气息,肩膀终于能放松下来,丹成了。
“等云老醒过来,怕又得高兴得晕过去。”谢翎放下手,顺着两人相连的神魂把澎湃的灵力给沈辞秋渡了些过去,但沈辞秋耗费的精神太多,光是灵力,抚平不了他神识上的倦怠。
“走吧,”谢翎拉过他的手,“你也得休息,稍后我会把用药的体验完整写下来。”
沈辞秋点点头:“我回去打坐。”
“打什么坐,一点点累打坐也就算了,疲惫成这样还是睡觉更快,听我的,”谢翎一锤定音,“回去睡觉。”
回了屋谢翎就把沈辞秋按倒在榻,杜绝了他打坐的可能性。
谢翎的确是修士中鹤立鸡群的人,元婴之后你问大家睡觉是什么,大家会觉莫名其妙,休息就是打坐啊,睡什么觉?唯有谢翎,卷起来不分昼夜,但仍旧保留了时不时要睡觉的习惯。
沈辞秋被他带着,也快养成这个习惯了。
所以他心里想着打坐,但头颅一沾到枕头,眼皮就莫名沉重,困意上涌,睫羽轻扇了几下后,敌不住凶猛袭来的困意,竟然几个呼吸间,就这么睡着了。
谢翎看着沈辞秋阖上眼,睡颜恬静,伸手轻轻拨了拨沈辞秋的额发,看得一本满足,而后走到桌前上了笔墨,认认真真写下用药的体验。
他还分出了分魂化身,飞去后山练练招,毕竟还要看看丹药的药力能在什么样的强度下维持多久,在真正斗法的场合里这都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自然得仔细考证。
屋子里都是沈辞秋和谢翎两个人的气息,沈辞秋安稳地睡了很长时间,陷在一片黑甜的软香里,宁神静心,只是当疲惫下沉的意识微微上浮时,他做了个梦。
梦里,沈辞秋听到耳边一声如暮鼓沉沉、嗡鸣又不真切的声音:
“你日后当为众弟子表率,如此怎可胜任,罚你去禁地,好好自省!”
这声音明明好像很远,却又如雷,楔入沈辞秋耳中,沈辞秋一抖,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冰冷黑暗的玉仙宗雪峰禁地里。
是他幼时第一次被罚入禁地的时候。
……不,他现在不就是幼时?
沈辞秋低头看了看自己幼小的手,一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周围明明是雪地,但却没有白得晃眼,因为彻夜死寂的黑暗更加粘腻,在寒风中张牙舞爪要撕碎他,吞没他,沈辞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却听不到自己的任何声音。
不,不对。
他现在不是七岁,不是,这副弱小的身躯不是他,从禁地中出来失语的也不是他——
不是现在的他。
现在的他……是谁?
沈辞秋意识混乱不休,他在茫然中抬头,看着死寂的夜和惨白的雪,想要找出一点佐证,他的腿挪动起来很艰难,好半晌后,才能慢慢转动身躯朝附近看去。
而后,他看到了那棵死寂的枯木上,蹲着一只红色的小鸟。
沈辞秋一顿。
小鸟很小,巴掌大一只,但他身上散发出的一点辉光,却足以驱散整个禁地的寒夜。
……谢,翎。
沈辞秋慢吞吞的,又念了一遍。
谢翎。
捉住了这只鸟,也终于在混乱中捉住了线头。
是了,如今的他活过了二十岁,不再是困在风雪夜中无力的幼童,是云归宗的宗主沈辞秋,是谢翎的沈辞秋。
也是拥有着谢翎的沈辞秋。
沈辞秋浑身一颤,猛地睁开了眼。
他呼吸微重,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他依稀还有些恍神,心脏在惊醒中快速颤动,直到沈辞秋把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人身上。
谢翎就躺在他身侧,手搭在他腰上,也正睡得很熟。
真仙感知本就敏锐,只有在心上人身边,才能放心睡成这样,但不知道是不是沈辞秋忽然变了的呼吸声被谢翎感知到了,他在睡梦中下意识抬手,把沈辞秋往自己怀里再带了带。
沈辞秋贴在他身前,窝在温暖的怀抱里,感觉脊背被谢翎拍了拍。
沈辞秋在这样的熨帖中,慢慢平复了心跳。
他在黑暗中用目光描摹谢翎的眉眼,琉璃色的眸中雪光也化作了温柔。
是了,他现在无所畏惧。
这只凤凰是他的逆鳞、软肋,也是他坚不可摧的盔甲。
事到如今还会做这种梦……一定是连梦都暗示他,杀死最后一个仇人的机会快来了。
也不知玄阳尊的心魔毒如何了,种在他身上的符文沈辞秋不敢分神去感知或控制,因为如果不小心被玄阳尊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沈辞秋依偎在谢翎的怀里,柔顺安静,又静又漂亮的神情下,却是在轻轻地想:连梦里还有他的声音,这可太坏心情了,我要亲手拿他的命,还梦里一个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