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不死不休的父子俩见面,一个比一个张狂,与沈辞秋和玄阳尊那边的冰冰冷冷截然不同,他们的杀意和妖气肆意碰撞,无关修为,而是他们彼此的妖血都绝不肯臣服。
“可惜太极镜里的东西我也想要,它要走完规矩才肯现身,老七啊,你可以稍微多活一会儿了。”
谢翎的真身一旦被妖皇看破,两人只能你死我活,玄阳尊是惦记着先把沈辞秋带回玉仙宗审判,而妖皇就比较直接了,他只想把谢翎宰了吃。
“说得奖励好像已经成你囊中之物,”谢翎呵呵,“真赢了再说吧,老东西。”
谢翎脑海中也已经出现了此地规则,不像沈辞秋和玄阳尊那边是下棋这么文雅的活儿,他们这边,待会儿整片旷野上将出现大量凶兽,他们需要在杀灭凶兽的同时,完整留下它们嘴里含的珠子。
完整的珠子会在空中直接消散,成为他们猎物的计数,最后谁的猎物最多,谁就胜出。
必须得两人比完,要是杀了对手,奖励就绝不会出现。
不过要是谁被凶兽杀了,另一方就自动胜出。
而旷野正在迅速朝外扩张,疆域之辽阔,堪比大半个修真界。
所以,他们还得踏遍各地去找凶兽。
妖皇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失败的可能性,退一万步说,哪怕谢翎这小子运气好到没边,凶兽找得比他多,真赢了,他也能在太极镜外等着杀人越货。
一个真仙初期,哪怕是凤凰,在他面前也是找死。
谢翎若不来群仙之镜,或许还能再藏一阵,可他偏想染指太极镜内的机缘,这就是下场。
“我儿,”妖皇心情非常好,转身踏碎虚空,身影眨眼消失不见,空气中却远远传来他的声响,“你要是死在凶兽爪牙下,为父必定立刻来给你收尸。”
“那你还是留个棺材——”谢翎跃身而起,划过天际,将他声音甩在身后,“等着装你自己的骨头吧!”
沈辞秋的分魂看到凶兽飞溅的血染红了碧绿的低草,偶尔是被烧成灰,但无论哪种死法,珠子都完好无损,在暴力之下是对力量的绝对把控,谢翎妖瞳尽显,输就是死,他不能输。
他要成为活下来的人。
沈辞秋亦然。
“嗒”,棋子落下。
玉仙宗的大殿内无风,香炉静静待在角落里,没有一点烟雾升腾,外面明明阳光正好,绿意盎然,可没有鸟叫,没有虫鸣,除了沈辞秋和玄阳尊,此地没有一点活气。
偏偏这两个活人一个冷成霜雪,一个肃杀似铁,生生把活气也给冻住了。
棋局一开,就会变慢,往后每一步都是博弈,都需思索,打破二人之间静默气氛的竟是玄阳尊,他无悲无喜看向沈辞秋:“有一种最快的解局之法。”
沈辞秋只看着棋盘,并不答话,也没分给玄阳尊一点眼神。
“那就是你认输,然后跟我回玉仙宗。”
哈,沈辞秋肩上的谢小鸟抖了抖毛:多大脸?
沈辞秋对此的回应是面无表情地又钉下一子,收回手,他坐姿端正,阳光从殿门穿入落在他身上,连映出的影子都风姿绰约,他安静着,可一举一动都是冷的。
玄阳尊见他不言,下一手棋落盘时,随着他开口,周围空气忽的凝固了。
不让伤害对手,但以威压震慑,可算不得伤害。
“难得再见,又对坐于此,”玄阳尊声如洪钟,“告诉我,你究竟为何会断绝师徒关系。”
金仙威压不容小觑,可为了不达到伤害的境地,玄阳尊也得有意控制,沈辞秋运起灵力,抗住了这股威压,面上神情丝毫没有变动,只是袖袍里的手因为用力而稍微收紧了。
他终于抬眼,施舍给了玄阳尊一点眼神:“该说的我都说了。”
上辈子,有过那么瞬间,沈辞秋很想问问玄阳尊,为什么如此对他,他们不该是至亲之人吗,为什么弃他如草芥,在刀过之前,他尚未体会过世间百种情感,却已经先一步明白了何为心死。
但如今的他没有任何对玄阳尊发问的必要。
因为不重要。
会因为师父师弟的背叛而难受的沈辞秋,已经死了。
他是从灰烬里爬出来的恶鬼,是谢翎,让他重新活成了人。
死了的鬼想重活一次多不容易啊,谢翎倾尽了所有,沈辞秋也走得艰难,才终于走回人间。
玄阳尊天性就是道貌岸然,一边为己,一边还要义正言辞,他曾看不清,不过是因为这是他出生后,记忆里中记住的第一个人。
被养育之恩四个字牵住了身,蒙住了眼。
如今深恩尽负,玄阳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对他来说没有半分要紧。
他只是自己要杀掉,彻底与过去了结的仇人而已。
谢小鸟在沈辞秋肩头,冷冷睨视玄阳尊,与沈辞秋一起,挡住了玄阳尊的威慑。
“落子无悔,”沈辞秋指尖的黑子带着灵力漠然砸落,抵住了周遭因威压而震荡不休的波纹,“该你了,玄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