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津,起来吧,我们回家。现在就回去。”
顾晏津在这件事上一直有讳疾忌医的毛病,之前邵庭阳可以等,等他愿意坦明的那天,但是现在他等不了了。
如果直接说去医院看病,恐怕又会被他拒绝,邵庭阳索性没说实话。
“听话。”他把人抱起来,“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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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庭阳断断续续说了许多,但顾晏津始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耳边只剩下嗡嗡的低鸣声,和尖锐刺耳的耳鸣不太一样,他一度以为这是濒死的信号。
窒息、发麻、心悸的感应渐渐过去,但随之而来的是头晕、飘忽的失控感。
紧接着邵庭阳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不行。”他忽然道,用呓语的声音重复,“我动不了、我走不了……”
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看到邵庭阳惊愕的表情,四肢好似失去了知觉,动一下,只剩下尖锐的刺麻感。那一瞬间,他忽然生出一种比刚才更剧烈的恐慌,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我、我呼吸不上来——啊!!”
他的声音太大、充满了惊恐,小张原本在外面收拾背包,听到动静被吓得跑回来狂敲门,大喊怎么了。邵庭阳反应过来,赶紧去掐他的人中,在顾晏津的叫喊声中大吼着让她去拿热水和毛巾来。
或许是掐人中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别的,总之顾晏津的失常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但依旧发抖,神经质地重复念叨着。
邵庭阳一边用热毛巾给他敷脸和脖子,一边俯下身去听他说了什么。
然而他听了很久,发现都是些没有逻辑的话,一会儿说自己起不来了,反反复复提到录制;一会儿说自己好像要死了;一会儿又说他在往下掉。
这些正常状况下他从不会说的话,在此刻说出口,越听越让人心惊。
如果说刚才邵庭阳还犹豫过,那现在已经无比坚定就医的想法了。顾晏津这次的状况显然比上一次还要严重许多,甚至出现了耳鸣等等症状,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现在的问题在于怎么带他去医院,要说把人绑着按着开车带过去也不是不行,但那样动作太大,邵庭阳担心会加剧他的反应,现在看来,可能先叫救护车过来,或许医生打一剂镇定后再带走会好很多。
邵庭阳定下主意,正要让小张去打电话叫车——顾晏津如果听到他在一旁打电话恐怕反应会更激烈,这时,门外忽然响起门铃声,两人都愣了愣。
门铃声响了停,停后又响两声,这次更显急促。
这个点按这么急的铃声,应该不是客房服务。
邵庭阳给了小张一个眼神,她点点头,快步过去隔着猫眼看了一眼,门外站的竟然是前不久打过电话的王医生!
她喜出望外,“邵哥!王医生来了!”
邵庭阳正为怎么把人带去医院而焦头烂额着,王医生的到来简直是瞌睡了发现旁边就有枕头,他立马道:“快让他进来!”
小张打开门,医生下身还穿着一条睡裤,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长外套,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不修边幅的模样。
显然是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了过来。
此刻也顾不上寒暄了,一进屋,小张就火急火燎地领着他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问:“王医生,刚才我给您打电话您怎么不接呀,还以为您来不了了呢。”
剧组一共有两名随行医生,今天拍摄任务轻,本来只有李医生值班,小张打电话到他那儿,谁知道今天有位嘉宾头痛发热,李医生正在帮忙看诊,抽不出空来。她只能又转而打给正在休息的王医生,王医生听说情况后马上表示会赶过来。
邵庭阳过来后,临时决定开车去医院,小张原本想跟王医生说一声省得他白跑一趟,没想到这电话没打成,加上情况紧急,她也就没再执着联系。
没想到正是因为没接通的这通电话,局面才这么快有了转机。
邵庭阳给顾晏津擦完脸,也赶忙走出来迎接医生,屋里开着空调,是正常人都觉得闷热的温度。王医生出了一脑门的汗,也顾不上这个了,一边脱外套一边说:“出来得急,忘了带手机,我听你说那情况挺紧急的,也顾不上回头了,直接让司机开了过来,这会儿他还在下面等着呢。”
说着,拍了拍随身的医疗包。他来得匆忙,手机都忘记带上,但医疗包却没落下,要不然那司机也不肯放他走。
之前电话里的情况小张已经和医生说了一遍,之后的事邵庭阳也在,再说这里也有他们看着,邵庭阳便让她赶紧去付车费。
到了地方,王医生先打开医疗包,里面听诊器、血压计、血氧仪、体温计、手电筒、血糖仪等等一应俱齐。
邵庭阳虽然焦急,但也忍住了问问题,站在一旁以免妨碍他检查,医生先是听了听心跳,又问过往病史,他都一一回答,听完后又是量血压血糖。
医生看过之后,心里有了数。
顾晏津没吃早饭,再加上一直出汗,身体发冷还说头晕,邵庭阳原本以为他的血糖应该比较低,却没想到测出来血糖还略微高于他的日常水平。
王医生一直不开口,邵庭阳忍了一会儿,终于问:“医生,这到底是怎么了?严不严重?要不要先送急诊?”
“是有点严重,但我的建议是能在这儿解决就在这儿解决,实在不行再送急诊。”王医生说,“强行带他离开环境,可能加剧他的恐慌症发作,到时候可能会出现一些更激烈的反应。”
话音落下,邵庭阳愣在原地。
“……恐、恐慌症?”他不确定地问。
“是的。”王医生看出他的疑惑和惊惧,安抚道,“其实恐慌症很普遍,比如有些人坐飞机的时候会突然无法呼吸,心慌发抖,这就是恐慌症的表现,只是没有接触过的人不太了解罢了。”
其实要他看来,顾晏津的问题恐怕不止是这个,但眼下的病因是惊恐发作,病患和家属目前担忧什么就优先解决什么,之后的事等缓过来了再慢慢说。
果然邵庭阳松了口气,心里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病症的恐惧也减轻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您说能在这儿解决就在这儿解决……那现在有什么方法吗?要不要吃点药什么的?还是说等他自然而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