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没事就不用联系了,都挺忙的。”顾晏津说,“我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顾晏津摆了摆手,邵庭阳目送着他离开,他们像普通朋友一样告别,但是走的时候都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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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晏津说的忙并不是托辞,事情结束后,他立马投入到了战时工作状态,几乎二十四小时都泡在剪辑室里,唐遥、梁映他们谁喊都不出来。
他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重新剪了一版《海潮》,之后再交给团队去重新做音效和配乐,好在80%的素材原剪辑版里都有,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先前《海潮》已经排好了是七月中定档,再往后拖会错失这波热度。眼下时间紧迫,团队里的每个人都是拿咖啡吊着命熬夜、紧赶慢赶最后踩着点送审,审核结果一出来,马上开始全平台的话题预热。
如今的宣发可谓是电影上映的重中之重,即便顾晏津再厌恶营销和炒作,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眼下已经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了,反而是酒香更怕巷子深。
尽管拍摄期间的成本一再压缩,但宣发的预算依旧能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字。
这段时间路演点映和公映礼、还有各大平台的短视频长视频各种导演采访都不能少,顾晏津经常是赶完这个场子立马就要去下一个,还要提前准备各大奖项送审的名单,忙得大夏天的感冒也没办法去医院看病,只能见缝插针地在车上打点滴。
别说主演,跟着他的助理也累够呛。
顾晏津出乎意料的忙碌,大约也有想找点事把时间填满的原因。
唐遥和梁映也都感觉出来了,刚离婚的那几天,他们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虽然没说得太直白,但也有点劝和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这俩人还是有感情的,走到现在这一步也实在可惜。
那晚他和唐遥轮番找顾晏津谈心,对方也只笑了笑,最后道:“牛唔饮水唔揿得牛头低……算了。”
梁映老婆是广东人,听到他这句蹩脚的粤语先是被逗笑了,随后又觉得伤感。
都到了“唔揿得牛头低”的地步,看来也只能算了。
这晚之后,梁映他们也就不再劝了,不过还是照常打电话叫出来喝酒聊天。
只是顾晏津太忙了,前阵子感冒还没好,腰病又临场复发,以至于很多原定的行程只能改成线上直播或者现场连线。
晚上医师给他做理疗的时候,梁映就给他打电话唠嗑,谈起最近遭遇的糟心事。
“你都还算好的了,起码组里你说了算。”他说,“你是没见过影视剧里一帧一帧给人修图的,修得人想死,关键是不修还不行。粉丝老喊着不要滤镜不要美颜,要原生镜头感,我都不忍心把原始帧放出来给她们看……太作孽了。十个剧组九个大爷,不止编剧是底层,导演也得往旁边稍稍,不顺他们的意立马换导演合作。主演带编剧进组,二话不说就给你插十几张飞页,也是不管灯光摄影他们的死活。就这宣发的时候还有脸让我编小作文宣传演员敬业,说真的,这行你但凡有点良心都干不下去。”
说完又感叹,真特么不想混了,等钱挣够了他就跟陈世杰一起进山拍纪录片去。
“纪录片更苦,还没几个钱拿,你没看陈世杰晒成那黑样,跟逃难来的,我都不想理他。”顾晏津咸鱼一样躺在床上,理疗师按一下他就疼得直叫唤。
梁映立马把手机拿远了,“靠,你下次理疗别接我电话吧,我怕我老婆误会。”
“……滚啊。”
梁映原本是想开开玩笑,但看他眉头紧紧皱着,看样子是真疼,便道,“我认识几个靠谱的中医,回头给你看一看吧,你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啊。”
“哪有空?明天还有个庆祝会,根本走不开。”顾晏津躺了一会儿,等那股抽筋似的疼挨过去了之后,才道,“我现在每天坚持艾灸,再定期理疗,能稍微好点,等过了这阵就轻松了。”
干这行的腰、肩、颈椎这些的基本都有点毛病。这几年他每年最多拍两部电影,不是懒,是身体实在吃不消,再干下去就废了,必须停下来歇歇脚。
他都这么说了,梁映也不好再劝。
“这次《海潮》我看了,成绩不错,收官估计也能有两亿。”梁映感叹道,“导演版的节奏是更紧凑,你要是不执着拍小众题材,我估计票房的短板也就不复存在了。”
虽然票房远不及《冬旅》的零头,但也已经非常不错了,大环境就是如此,每年不知道多少扑街的文艺片,成本都收不回。
顾晏津听了,也只笑了笑。
是剧本好,和我没什么关系。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梁映在影视圈里沉沉浮浮,也不是一帆风顺的,甚至可以说大多时候都是逆浪。这话虽然是他的真心话,但说出来就不合适了,便又咽了回去。
“行了,你好好休息,等忙完就打电话给我。”梁映提醒他,“别忘了你还欠我们一顿饭呢,记得把时间腾出来啊。”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做完理疗后,顾晏津第二天早上感觉轻松了不少,但还是不敢放肆,在房间里做完两组拉伸后才准备出门。
以前年轻的时候他哪在乎这些,眼里只有他的机器和导演镜,天塌下来也没有拍摄要紧,养生什么的更是唾之以鼻。
但是一年一年过去,尤其是过完三十的这两年,顾晏津明显能感觉到自己体力跟不上了,拍一会儿就觉得累,浑身都没劲、要不然就是哪儿哪儿疼。
他有时候看着邵庭阳,会觉得羡慕,羡慕邵庭阳比他年轻,比他有活力。
不拍戏的时候,顾晏津觉得自己像一潭死水。
以前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后来有了一个人做对比,这潭死水就显得太孤寂、太落寞了。
邵庭阳大概是不知道的。
不过不知道也好,都离婚了,省得丢人。
顾晏津打好领带,看着镜子里有些消瘦的自己,下意识避开眼,拿起手机出了门。
这次的晚会虽然不算很正式,但也会有投资商和制片人会到场,少不了寒暄。
结果顾晏津还没到会场,一出门就被人拦下了。
还是个很久不见的熟人。
“顾导,幸会幸会。”中年男人微微弯身跟他握了握手,他长相圆润,穿得虽然都是名牌,但是表情语气却格外谦逊,“实在没想到您还记得我,这都多少年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