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两眼,视线里还是一片乌黑,便打算转回去,然而就在下一刻,一个人冷不丁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正正好好地,撞上了他的目光。
是邵庭阳。
看见他坐在台阶上时,邵庭阳还有些意外。
怪不得这点风就把他的胳膊吹出鸡皮疙瘩了,顾晏津心道,原来是预兆。
他收回视线,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烟,耳朵听到那脚步在原地了一阵,然后慢慢地靠过来。
这边没有摄像头。
“出来透气么?”他问。
顾晏津嗯了一声。
他背对着邵庭阳,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听脚步声就知道没有走。
邵庭阳站了好一会儿,站到顾晏津都有些不自在了,才迟钝地意识到他好像有话想说,就又把脸转了过来。
连廊顺着侧边的台阶往下是一片下陷的小花园,但没有种什么花,只有不知道品种的杂草和景观树。顾晏津一条腿懒懒散散地靠着台阶边缘,转过来看他时月光正好洒在他脸上,清冷模糊,像一块未经雕琢的清透的玉石。
又起了一阵风。
刚吹走的烟雾被风若有似无地带了回来,略微呛人,顾晏津咳了一声,然后就听邵庭阳问:“还应付得过来吗?”
“?”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应付不过来?”他反问。
邵庭阳没说话。
他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话里没名没姓的,顾晏津也不是很高兴。
“这是我的工作,再应付不过来我也会让它应付得过来。出来挣钱,不寒碜。”顾晏津把那根烟抽完,站起身,“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邵庭阳也没拦他。
他回去时,学员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导演、跟拍和fpd带上器械跟他一块儿上车,准备一起出发去下个拍摄地。
等坐上车,他才慢半拍地想起,邵庭阳刚才那句话难道不是嘲讽,是在担心他忙不过来?
——应付得过来吗?
——实在不行,我换过来帮你。
“……”
顾晏津按了按眉心,但就这么一伙儿功夫过去,再回忆刚才那副场景时,他又有些记不清邵庭阳说话时的表情了。
去往拍摄地有一段路还在修,车驶过时微微摇晃,顾晏津在这阵颠簸中想了许久,也不确定真正的答案,便索性给唐遥发信息。
顾晏津只是敏感尖锐,但说到心思细腻,他们中间还是唐遥最细心。
他把大概情况编了条信息发给对方,又问:“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唐遥今天下班早,信息回复得也快。
“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我是在问你呢,你又踢回来干什么。”顾晏津回,“他话也说不清楚,烦人。”
说起来,邵庭阳以前明明很直率的,只是在他面前有些害羞罢了,但该表达的时候还是很擅长表达的。
他有时候想起,就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和无力感。
过了一会儿,唐遥回:“很明显,跟你学的。”
顾晏津看了两秒,决定把他拉黑。
被这么一打岔,顾晏津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到了拍摄场地,便也收起了那些心思。
不管邵庭阳说了什么,既然过了这个时间,再多想也是无意。
关于短片拍摄,顾晏津的想法是希望他们能脱离样片,重新排一出有他们风格的戏。几个学员也都同意,一是这剧情本来就算不上好,一味地模仿只是狗尾续貂,还不如推陈出新。
至于剧本剧情,虽然顾晏津说要他们适应,但也不是完全照搬照抄,有几处情绪完全可以修改得更好,更符合当下的情境,以及照顾晏津的想法,台词也可以再稍微调整。
于是其他人在那儿琢磨人物情绪、就着旧剧本搭戏走位,顾晏津和薄曼青找了台电脑当场修改剧本、画分镜,主要是顾晏津提意见,薄曼青修改。
因为他还需要兼顾检查机位、灯光和道具的布置和调试,以及要提前规划拍摄哪些空镜。
他有时不经意抬头看到不远处排练的学员时,就好像回到了那天话剧院里看唐遥他们排演的场景。
他和唐遥的身影逐渐重叠。
由于这场戏是白天戏,晚上灯光再怎么布置和真正的白天还是不一样的,所以只能放到第二天早上拍摄。
每组拍摄时间只能到明天下午六点,还需要留出时间剪辑成片,后天就要展示评分,时间非常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