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寸宽大的屏幕上正在放《冬旅》。
顾晏津很久没看了,上次大概还要追溯到在法国那段时间。他以前总拿这电影当安抚剂,每当烦躁或是工作不顺利的时候,就拿出来当背景音听。里面每句台词,他倒背如流。
顾晏津握着遥控器,拇指都按在了上下键上,但过了很久还是没有调台。
电视里,马蹄踏过宽广无垠的草原,穿着黑色藏袍藏布吁地吆喝了一声,慢慢停下、然后拉着缰绳掉过头来。
阿冬骑着一匹小马慢吞吞地从很后面赶上来,那匹马是藏布特意给ta挑的,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质,还没有完全成年。
阿冬拉着马,尽管没有说话,却发出气喘吁吁的声音。藏布看着忍不住笑了,骑着马回到阿冬身边,用藏语道:“你这样慢慢学,真的能赶上骑马节吗?”
青海各个藏族村落习俗不尽相同,为了庆祝秋天的离开,藏布的村子每年在进入冬季前都会举办一场骑马节。
骑马节上不仅有赛马、狩猎的活动,还有各种表演。
阿冬几个星期前就说想来了,为此央求了藏布教ta骑马,甚至还拿出了一小袋烤得很好吃的焜锅馍馍来贿赂他。
听到他这样说,阿冬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马的脑袋,等它平静后才打手语。
【我会努力学的,我学的很快】
藏布一开始其实看不太懂阿冬的手语,他们村落也少有人会的,但相处久了,ta在比划什么靠猜也能猜出来。
阿冬不是藏族人,但藏语ta无师自通,不过藏布从没有问过ta这个问题。
“你今天练了有一段时间了,先下来吧。”他说,“不骑马的人练这么久,腿会痛的,而且小马也需要休息。”
他话说得很直,没有掩饰地说出了心里话,一般人听到其实会有些羞愧,但阿冬没有,ta听话地伏下身、踩着脚蹬想要慢慢下马,但因为重心不稳、小马烦躁地跺了几下脚,阿冬就趴在了马背上,没有动了。
阿冬穿着厚厚的藏袍,分不清男女的款式,镜头只拍到阿冬的手,修长白皙,甚至说肤色冷得像雪一样。
和晒得黝黑的藏布截然不同。
“它不会把你摔下去的。”藏布说着,对小马呵了一声,小马吭哧了一声,马尾甩了两下,但真的乖乖地不动了。
“下来吧。”他扶住阿冬的腿,又把另一只胳膊递给阿冬,快速地道,“如果不敢下马就跳吧,我接你,不会扭伤的。”
阿冬按住他的胳膊,抬头看了他一眼,镜头里只露出了藏布专注纯真的眼神。
那是一个特写,近得连藏布眼底的血管都看得分明。《冬旅》上映后,顾晏津去大荧幕看了一次,这个镜头一出来,观众席都倒吸了一口气。
当时这个镜头原本只有一秒钟左右,但他看着监视器,自己也忘了喊卡,于是就有了阿冬和藏布长达三秒的对视。
后面许多人分析冬布感情线时,说他们的爱情就是在这一眼萌芽的。
其实不是的。
这一眼,是顾晏津萌芽的开始。
“叮叮——”
门铃忽然想起,顾晏津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是外卖到了,就起身去开门。
“来了。”
他把门拉开一条缝,伸手去接。几秒后,手上多了一个塑料袋,但是比他想象中沉很多。
那是一个装着蔬菜肉类的购物袋。
他愣了愣,把门敞开一点,“你送错了吧,这不是……”
话刚说一半,他就愣住了。
外面的人不是穿着小黄服小蓝服的外卖员,竟然是邵庭阳。
这张脸刚刚还在屏幕里,却又在下一秒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一眼的冲击实在太大,顾晏津愣了好几秒都没有回神。
邵庭阳早上穿的那件外套已经没了,他换了一件白色短袖,穿着很休闲随意。
看到顾晏津难得呆住的模样,他笑了笑,但那笑意很浅,马上就收回去了。
“吃饭没?”
顾晏津收回心绪,目光从他头顶扫到另一只手上拎着的装着调料瓶的袋子,这次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往后一步靠在门框上,把塑料袋放下,然后一只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没吃。”顾晏津抬眼,目光和他的交接,轻声道,“在等外卖,你呢?”
明知故问。
邵庭阳没回答,“不让进?”
顾晏津煞有其事地嗯,“先登记吧。”
邵庭阳懒得惯他,没拎袋子的那只手往前一推,决定强闯关卡。他力道不重,顾晏津被推得笑了,转过身去,邵庭阳就托着他的背有一步没一步地往前走。
说不上暧昧,但动作很自然。
是顾晏津想要的亲昵。
这会儿再想起那碟水果,他又有点懊恼,刚才看电视的时候随手拿来吃了,早知道应该留一点。
过生日这件事本身不会让他开心,但邵庭阳明明知道却还惦记着不让他一个人度过,这点让顾晏津很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