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姑娘抬手,边用袖子抹泪边道:“怪我年轻气盛,自以为学了几套鞭法,会一点骑术,就忘想上阵杀敌。”
“两军开战前,我刚好去边境看望几个舅舅,见当地百姓惨遭烧杀掳掠,气上心头,便要提鞭上阵,舅舅们不许,说自有他们御敌,轮不到我一个女子上场。”
“我没听,在舅舅们和纪将军率兵出战后,尾随在后,也上了战场。”
纪长卿听她说到这里,明白她的身份了——当时和他并肩作战的是宗家军,宗家曾和宁国公府联姻,那位宗小姐红颜薄命,生产当天就去了。
一年后,她那位世子夫君就娶了新人,宗家人怕她用命换来的女儿遭继母虐待,将孩子抱到宗家抚养。
许是受宗家风气影响,这女娃长大后,不爱琴棋书画,却爱舞枪弄棒,骑马耍鞭。
不曾想,她去边境探望舅舅,竟还跑到战场玩儿。
战场是她想玩就玩的吗?
纪长卿想起来,当初己方占了上风后,他一边对敌,一边寻找死遁的时机。
因见一个小兵刚甩出手中鞭子,就被敌将夺了过去,眼看就要被一刀削脖,他策马过去,替那小兵解了围,和那敌将且战且走,引了一小波敌卒走到偏僻处,顺理成章同归于尽。
那个小兵,是这位宁大小姐扮的?
宁凤鸾悲泣道:“我混进战场后,仗着一手好鞭法,打败了好几个敌卒,不想遇到个武艺高强的敌将,将我的鞭子缴了去,危难之际,纪将军赶过来,拦住了敌将的刀。”
“却不曾想,他和那敌将缠斗之时,送了性命……”
“若不是我自作主张,跑去参战,纪将军可能就不会死了,我……纪将军这份恩情,我就是结草衔环,也报答不了。”
戚氏又一次听到长子的殒命过程,泪水跟决堤的河水似的,淌个不停。
冯清岁却一脸怒色。
“你私上战场,扰乱战事,害死大将,掉几滴眼泪就想了事?你那几个舅舅可真会徇私枉法,包庇纵容!”
宁凤鸾忙道:“舅舅们知道这事,恨不能当场打死我,念在我娘就留了我一条血脉,才饶了我一命,让我受了宗家家法。”
“我被寒铁鞭打了足足四十九鞭,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能下地,一下地就到坟前祭拜纪将军来了。”
怕戚氏三人不信,她挽起袖子,露出虽已褪痂,颜色仍较周围肤色深许多的残痕。
冯清岁上前抓住她手腕,把过脉,见确实是重伤初愈,元气大损的脉象,才信了她受过鞭打这话。
但对这人拿纪长风当踏脚石,给自己抬身价的做法依旧不耻。
“你若真心谢他,就将这番恩情埋在心底,别到处嚷嚷。省得大好名声,都给你玷污了。”
“长风他是为国为民战死的,不是为了救你而死的!”
戚氏反应过来,附和道:“没错,方才这些话,你在我们跟前说也就罢了,若传到外头去,对你和长风的名声都没好处。”
那些爱嚼舌根的,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呢,要是编出些冲冠一怒为红颜,为爱死战之类的胡话,再大的功绩都要被掩盖。
宁凤鸾忙道:“这话舅舅们也叮嘱过我,我晓得的。纪将军的恩情我是还不了了,只盼日后能为伯母效犬马之劳,让纪将军在天之灵也好放心。”
戚氏摆摆手:“不用,见着你我就想起他怎么走的,受不住。”
宁凤鸾:“……”
她偷觑了一眼纪长卿,心道来日方长,慢慢熟络便是。
冯清岁三人给纪长风扫完墓后,和宁凤鸾一起下山,走到山脚马车边,宁凤鸾提了个让冯清岁颇为意外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