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颗脑袋。
那相片挂在墙上,叫顶头的小灯照着,孢子似的长在一根根往外延长的斜肉杈上,自此每个脑袋都获得了它的“小脖子”。
文侪先投降了,皱皱鼻,便不再看。
戚檐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半晌,刚夸完他心脏的输血能力,又笑说:“比九郎的脑袋少两颗。”
没笑完,照片给杨姐匆匆忙忙地抓布掩住:“谁要你揭开了?!你看什么?难道想要把这照片也给撕了么!”
“什么叫‘也’?我和您的姐姐什么仇什么怨?”戚檐追问去。
杨姐不吱声了。
文侪扯了扯戚檐的袖,说:“她姐姐有七颗脑袋呢……”
“七颗脑袋……”戚檐愣一愣,才说,“原来是【四脑】他妈【七脑】!唔、眼下已知道【四脑】是老二,那么老二就该是杨姐外甥。”
文侪点点头,戚檐便将脑袋里有关杨姐的记忆捋了一捋,接着说:“之前我去【守备库】报道,沈道爷在介绍里头那些个替杨姐保管的装备时,他说杨姐也是代人管理。我感慨说杨姐是长官,一般人请不动,沈道爷便说什么‘血是通天梯’——言外之意,杨姐是在帮她亲戚的忙。如今杨姐已知的亲戚也就老二这一个,姑且视作她在帮老二保管装备。”
“说到亲戚,之前【常生大楼】里,小白那碑,不就是杨姐给他刻的么?当时我便怀疑她是小白亲戚来着……”
小白等同于老二的证据又加一个,可就是找不到一个不带丁点猜想亦或联想的线索。
文侪想着,算了,就认了吧,一个线索罢了。
戚檐却似乎不敢苟同,执拗地整理线索,说,一定有什么遗漏了。”
想着,视线落在那【装备库条约】上,从上扫到下,又自下扫回来。
最后停在了第四条条约上。
【4、若甲方遭遇意外事故身亡,乙方请保证甲方收到相关合约作废提醒。】
“小白死后手机上的99+来电……”他呢喃着,“当时那手机停在来电框那儿,忘记翻他的短邮箱了……”
二话没说,便牵起文侪的手往三所一库方向跑。
出门时,文侪的眸光又一次掠过屋中摆设,看到那杨姐手里拿了个带点灼烧痕迹的胭脂盒,久久摩挲着。
久久。
在飞奔而出的二人身后,庙门遽然阖上。
三层楼高的大火顷刻窜起,一切灰飞烟灭。
***
戚檐闷声在前头领着跑,直到停在【疾病研究所】前,文侪这才来得及同他说上一句话。
“你要去找小白?”
“我要再走一回他的剧情,取落在他病床边的手机。”
说走就走。熟悉的人,熟悉的对话与要求。
惨白的青年又被锁进了玻璃水箱中,成了溺亡人。
戚檐看也不看,只强压王虔混乱的心绪,拾起那闪烁着的红手机,毫不犹豫关闭来电页面,点去了收信栏。
那儿正躺着一封新短信,写道【作废】。
尘埃落定。
***
不论是上局还是这局,因为仓促,他俩都没能好好将小白的办公室翻找一番,于是将离开前又折回了那间办公室。
是因为屋主已死吗?小白那间办公室相较之前冷清不少。
屋内光线泛着幽幽的绿调,墙边堆满的手术用具皆是磨砂哑光的,看去是一片暗沉沉的灰青。
文侪越过地上的尸身,迳自走去了一个无菌器械台前。
台子左侧有一处半封闭的局域,有些类似旧时的小报刊亭,铁艺报架层层向上,最顶层是一片泛着血色的蛛网。
这地儿仅由一盏昏暗的钨丝吊灯照着,依旧是森森的绿。
“小白他也是怪,王父那么爱他,叫幼时的王虔嫉妒得发狂,恨不能在扭曲的阴梦里放火把他们一家全部烧死,小白他怎么又涉嫌杀死王父?噢,不是涉嫌,而是已经杀了吧?警察是那么说的。说不准他宰的那头人牛就是王父呢。”戚檐在报刊架处停下脚步,“哥你说,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那类待亲儿子都拳打脚踢的爹,我看是很难对小白好到哪儿去。”文侪坐在无菌器械架边的升降椅上,无端有些发懵。
光线照得他脸色发青。
他好似总能看见这屋子里飘着另一个人,长头发,穿白衣服的,总在悠悠地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