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瞧啊、瞧啊,终于张嘴咬烂了我一整颗脑袋。”
“他曾说我瞳子里长了株浓艳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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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止市西县有一家私立中学,大名尤其响亮,就叫“黄腾中学”,任谁看都能喊出声“飞黄腾达”。
俗,但是好。
极具吸引力,单一眼就忘不掉,同其他取名保守的高中一比,便好似赢在了起跑在线。
或许是因为名字取得顶好,那学校自打开始招生起,县里许多家长都玩命地把孩子往里头塞。生源量大了,学校也开始择人录取。渐渐地,那学校就成了县里最好的学校。
白墙黄顶的教学楼,教学楼呈四方围城状,中间的空地,一半是操场,一半分布着其他小建筑群。由于分布比较密的缘故,采光很差。
教学楼西楼没有窗子,正适合在外墙挂些醒目的大字。
挂了什么呢?
不是宣扬仁义礼智信的校训,而是漆红的巨字“高考必胜”!
那是一间管理机制尤其普通的学校,以社会上常见的应试教育为根本教学指导,奈何穷乡僻壤之地,生源差,师资也差,里头再好的学生,到了市里也排不上号。
没有好学生撑排场,即便名字再响亮,也耐不住淹没于当地各大高中浪潮之中。
黄腾高中籍籍无名数十载,可05年,却忽而名声大噪。当然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因为——
校内有个学生在自个儿座位上因过量服药死了。
校方对外宣称仅是用药不当造成的意外死亡,可是后来那人的遗书被从抽屉里翻了出来——千真万确的自杀。
只是那人早课时便趴桌上死了,却直到上晚修时,那人的尸体腐烂发臭到一定境界,才终于被人发现。
那人的尸体被外头来人清理走时,他身下压着的那张试卷被抽出来,上头写了几个名字。
经过确认,那几个名字都属于黄腾高中的高三在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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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正躁,吱呀呀响的老电风扇遽然停止运行,一时暑气犹如炉上火,烘烤起这布局封闭的老建筑。
反覆摩擦皮肤的粗糙布料闷出了屋内人的几声脏话,窗边那枕着小臂酣睡的学生忽而机械地抬手擦去滑过鬓角的汗。
汗湿了掌心,化作一滩血水。
文侪蓦然睁眼,他还来不及理清思绪,先迎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成天就知道睡睡睡,真睡不死你!都高三了还没点数吗?给我去后边站着!”
“啊……”
文侪迷惘地张了张口,下意识仰起脑袋,瞧见了一个法令纹极深的秃头男人。男人用手中断了半截的粉笔戳在木桌角,留下个醒目的白点。
“抱歉。”文侪瞧了眼掌心,没看见血,只有一丁点汗液。
文侪脑袋里被杂七杂八的事搅得有些乱,当他走至教室最尾端的书架边上时,才发现那儿竟已站了一人。
那男学生身材高大,却是病恹恹地蔫头耷脑,叫人看不见他的脸。可文侪料定那人就算抬头,只怕也没法比他脑袋上那一头分层的头发更显眼。
那头发与过去校园里那些叛逆少年常见的下黄上黑式略有不同,他是上黄下黑。一圈金灿灿的头发自发根处往下长,逐渐变作了不大均匀的黑色。
很显然,金发应是那人的原发色。
在弄清原主性格前,文侪为避免举止怪异,没急着同NPC搭讪,只默默在他身侧停下。
这会儿,他心底其实生了不小的感慨,觉着人活得久了,啥新奇际遇都能碰上——这还是他这辈子头一回被老师罚站。
“你给我把脑袋抬起来!站在后头还睡!”
飞镖似的粉笔头又一次准确地落在了文侪身侧人的脑袋上,文侪对这严苛教育方式不置可否,单默默往另一头挪了几步。
没成想,那人撩起有些长的刘海,率先叫人瞧见的是一副纯黑的眼镜。那人高挺的鼻梁两侧留有被过沉的眼镜框压出的浅痕,透过两个镜片,文侪同他对视了。
……戚檐?
那戚檐依旧笑得像个太阳,见文侪发愣,便将手后伸,手拍了拍文侪的背:“哎呦,看你这眼神,你刚才没认出我吧?嗳,真叫人伤心!咱们好歹是睡过一张床的关系,你怎能这么无情?”
文侪撇过脑袋,只说:“你这非主流打扮若放以前一中,铁定要被教导主任在周一广播通报批评。”
“没办法,主任是最恨混混样的。”戚檐眼睛盯着黑板,嘴巴倒是不停,“那位成日卯足劲盯学生的仪容仪表,得亏咱俩都没啥青春叛逆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