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也记得,伏媚曾经挡在我和大货车之间的身影,记得她带我逃离义林市时的坚决。
也记得来唐安后,每个清晨她递给我那些钱时,疲备脸上那些真诚满足的笑。
如果我真的走了,自己再找份挣钱活不容易,还失去了对她的了解。
她既然救过我,我应当对她了解更彻底一些才对。
万一她确实对我不怀好意,另有所图,我再及时抽身应该来得及。
“我不想走!”我这样告诉她。
伏媚似乎两眼一亮,“是不是你信任我了,不对我有疑心了?”
我避开她期待的目光,低头摩挲着手中的小八卦护身符,装作轻松地说:“不是有句话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利益面前,什么都可以不计,富贵就在险中求嘛。你现在给我开的高工资,我怎么舍得放弃!”
伏媚的表情略为黯淡,可能我的回答不在她的期望中。
她转身走向窗边。
阳光穿透着她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她的影子,但淡淡的,比我的影子浅了一半。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回身对我说了一句:“明天,你得去进货了。”
我都忘了负责采购货物这个职责了,她一提才想起来,却茫然地问:“去哪里进货?”
“咦,不是早跟你讲过了吗?老王纸制品工坊,你没记在心上?”
“哦哦,主要是没有出去进过货,我还以为可能会换个地方。具体地址在哪儿?”
“我发在你手机上。”
我心想我的手机不是早被你砸地上碎掉了吗?这几天都没敢买一部新的,担心会被赵虹给接上线,只要她发来视频通话请求,我可能就无法抵挡,一旦接通,她就有能力吸我的阳气。
伏媚从她的小皮包里掏出一部新手机来。
“这是给你的。”
“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功能?”我问她。
“装有一种防火墙,能识别垃圾电话和信息,不需要你接的就会被打回,不留痕迹。”
其实我很想问,是否有监控功能。
但问也是多余吧,监控功能肯定少不了,普通手机都能被别人掌握行踪,甚至知道你跟谁通了话,通了微信或QQ,去哪里逛过,这部所谓特珠功能的手机放在身上,在伏媚眼中完全透明了吧。
我就别想保护隐私了。
“杨沐我再说一遍,到了那边,只看货,即使有什么问题也围绕着货物本身提一提,比如价格和数量,其他的,跟买卖无关的,一个字也不要问。特别是——”
她顿了顿,以示话之重点,“关于工人的事,不仅不要提,还要视而不见,最好心里都不要去琢磨。明白了吗?”
“好,明白了,我一定照你要求的做。”
“这不是我的要求,你应该明白,我对你是没啥要求的,可以容你做你想的事,那是另外……”她说到这儿戛然而止。
我岂能不懂。
她的意思,对我约束的,不是她的本意,来自她背后的那些势力。
第二天下午,我按照地址去了城南,找到“老王纸品工坊”。+
从外表上看,这就是个普通的加工作坊,灰白色的两层小楼,门外院子里堆着各种裁切下的纸边料,有各种颜色,红黄蓝绿。
纸材料有薄有厚,品种繁多。
我在印刷厂呆过,对纸张材料了解颇多,但我看着这些边边角角,相信它们不是普通的纸料。
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一股刺鼻的浆糊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腐朽气息。
里面有许多种声息,有剪刀裁纸的嗤嗤声,有向纸上刷浆湖的唰唰声,有堆放成品的哗哗声。
可是,居然第一眼没看到工人。
只有一些纸品们,成品的半成品的,都在动着。
我吓得后退了一步,太诡异了,好像这是动画片画面,死物们在按照各自的规则在动。
“谁呀?”听到有个声音在问。
随即在一堆成品后面,抬起一颗脑袋,是一个老头。
他看到我立刻站起身,走了过来。
老头儿弯腰驼背,光头,脸上倒是笑眯眯的,挺和蔼的样子,可是那双眼睛却很可怕,十分混浊,分不清眼白和瞳仁。
我猜测他就是工坊老板老王?
他走近我问:“从哪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