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抬轿"不是画在棺上,是画在人身上,最后一笔落下时,金牙整个人突然僵直,眼珠上翻到只剩眼白。
棺材里传来"咯咯"的笑声,像有女人在捏着嗓子唱戏。
我猛地合上棺盖,抄起铁锤连钉七根桃木钉,每钉一锤,棺材里就传来一声惨叫,分不清是金牙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棺材开始剧烈摇晃,里面传来撕打声、啃咬声,最后是一声尖锐的戏腔。
“冤~家~路~窄~呀~"
"砰!"
一切归于寂静。
我掀开棺盖,金牙已经没了气息,但嘴角挂着笑。
他胸口那道黑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栩栩如生的血墨画:百鬼抬着轿子。
轿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戏妆脸,而他的金牙在我口袋里发烫,隔着衣服都能够感觉到炙热的温度,就像一块块烧红的木炭。
三天后,新闻报东北某戏楼失火,烧死了一个当红女演员,诡异的是,消防员在废墟里发现两具焦尸,一具穿着戏服,另一具嘴里镶着带血的金牙,两具尸体紧紧纠缠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我对着镜子看了看后背,多了道黑线,从肩膀划到腰,线头还在渗血,但血是金色的,像是融化的金水。
师父说得对,画棺匠从来不是替人挡灾的。
是替鬼讨债的。
金牙的事过去半个月,我后背的黑线越长越长,开始往心口蔓延。每晚睡觉都能听见唱戏声,咿咿呀呀的,像是有人贴着耳朵在唱。
这天深夜,我正磨着朱砂,门突然被敲响。
开门一看,是个穿红肚兜的小男孩,约莫五六岁,怀里抱着个陶罐。
“叔,有人让我给你送东西。”
我低头一看,陶罐里泡着个发黑的心脏,上面缠满了红线,红线另一端系在小男孩手腕上,已经勒进了肉里。
“谁让你送的?"
小男孩咧嘴一笑,嘴角裂到耳根:“一个穿戏服的姐姐。”
说完转身就跑,我追出去时,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
回到屋里,陶罐里的心脏突然"扑通"跳了一下。
红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是吸饱了血,我拿出剪刀剪断红线时,听见戏楼里那个女声在耳边轻笑:“下一个就是你。”
当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座骨桥上,桥是用人脊椎骨搭的,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响声,桥那头站着金牙和那个戏服女尸,他们手拉着手,冲我招手。
醒来时,发现自己在磨刀,刀刃已经磨得发亮。
镜子里,我后背的黑线变成了金色,像是用金粉描的。
我知道,这是契约成立的标志。
从那天起,我正式接过了阴间的笔,想起了师父曾说过的一句话。
画棺匠的宿命,就是永远活在生死交界处。
一边画生,一边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