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未入流与入流官之间的鸿沟,典史往往只能暂代县丞职责,很难由代转正,上面很快会选派新的县丞到任。
叶小天现在是未入流的杂职官,从不入流到入流,对很多人来说,都是终生难以逾越的一道坎。
越过了这一步,才算是真正的官。
“入流”的官,最低是从九品,然后是九品、从八品,八品。所以准确地说,如果叶小天能坐稳县丞的位置,他实际上是连升四级。
富贵险中求,怎容错过!叶小天把心一横,毅然道:“钦差大人,下官……愿意一试!”
接下来这几天叶小天频繁出入各山寨,显得非常忙碌,就连县衙里也很难觅到他的踪迹。
其实易俗之事全在他掌控,可太容易了岂不就验证了之前诸族领的反对是出自他的授意?
叶小天做了三天面子功夫,感觉差不多了,再拖延下去不免就装过火了,恐怕林侍郎会老大不耐烦。
于是叶小天来到钦差行辕,告诉林侍郎,他已成功说服各部落领同意易俗了!
当然,给予高李两位寨主的封赏还是要有的,这就是叶小天所说的两全之策,他可不想食言。
易俗大典在县学再度召开了,人还是那些人,但每个人都知道,葫县已经变了天。
自从改土归流,这里曾经是齐氏天下,接着是徐氏天下,而现在,葫县最有权势的那个人,姓叶!
高李两位寨主很痛快地签字画押,承诺将确保全寨百姓改名易姓。林侍郎马上投桃报李,当众宣读圣旨,任命两人为长官司长官,世袭罔替。
整个易俗大典顺利完毕后,林侍郎笑容可掬地对叶小天道:“叶县丞,你做得很好!”。
花知县正在驿站上主持剿匪兼护路大计,徐县丞则在钦差行辕里吃牢饭,而王主簿……他“又病了”。
如今在场的葫县官员中以叶代县丞为尊,凡事自然由他出头。
叶小天欠身道:“钦差大人过奖。”
李玄成冷冷地看了叶小天一眼,向外便走。林侍郎向叶小天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
叶小天离开县学时,众官绅前呼后拥,如众星捧月。
他刚刚迈过门槛,忽然有一个捕快急急跑来,沙哑着嗓子呼喊道:“叶大人,叶大人,大事不好啦!驿路……驿路上……”
叶小天闻声止步,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捕快疾步赶到叶小天身边,猛一抬头,狞笑道:“你说呢?”
他一抬头,叶小天就觉不对了,这人虽然一脸大胡子,可那眉眼五官分明就是徐伯夷。
叶小天万万没想到已经身陷囹圄的徐伯夷会出现在这里,不由大吃一惊。
徐伯夷狠狠一刀刺向叶小天,众人只来得及出一声惊呼,根本来不及阻挡。
叶小天惊出一身冷汗,急急抽身后退,脚跟在门槛上一绊,整个身子便向后仰去。
只听“嗤啦”一声,徐伯夷一刀挑开了他的衣衫,登时血流如注。
徐伯夷一刀得手,不禁呆了一呆。
一见叶小天浑身浴血,而高李两位寨主则拔出了佩刀,神色狰狞,徐伯夷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大叫一声,丢下刀子返身狂奔而去。
正巧,华云飞这时赶来,一见叶小天捂着肚子,被高李两位寨主搀扶着,身上血迹斑斑,不由大惊失色,急忙冲过来道:“大哥,你怎么了?”
叶小天道:“我没事,徐伯夷……越狱了!你去……把他抓回来,勿要使他……逃脱!”说着,用带血的手用力攥了一下华云飞的手。
华云飞会意地点点头,向几名差役问清徐伯夷逃走的方向,便疾步追了过去。
徐伯夷凭着一股怨气刺杀叶小天,仇恨宣泄之后,带给他的只有对死亡的恐惧,所以他撒腿就跑。
拐进一条巷子,桃四娘突然从前方走来,后面跟着几个送货的店家伙计。
徐伯夷已经跑不动了,一见桃四娘,后边还带着几个人,只道是来拦截他的,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带着哭音儿道:“四娘!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夫妻一场,你就放过我吧!”
桃四娘见他形容狼狈,只道他是越狱逃出,心里不禁一酸,依稀记起两人新婚时的恩爱时光。
见徐伯夷叩头如捣蒜,桃四娘心肠一软,扭过脸儿道:“你走吧,只当我没见过你。”
“不能走!”华云飞大喝一声,从墙外翻了过来。
徐伯夷一惊,竟然连滚带爬地躲向桃四娘的身后。
“娘子救我,娘子……”徐伯夷涕泪俱下,抱着桃四娘的大腿苦苦哀求。
桃四娘鼻子一酸,泪水盈眶。往事已矣,她对徐伯夷已没有了夫妻情义,但这并不代表她能绝情。
“云飞兄弟,求你放过他吧,就一次!四娘求你……”桃四娘开口替他向华云飞乞求了,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来。
看到桃四娘那副样子,华云飞的心弦也忍不住颤了一下,但他随即就硬起心肠,冷冷地摇了摇头。
华云飞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拔刀,向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