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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燃起战火(第2页)

王主簿悄然站在左侧观审百姓的后面,倚着一根堂柱,袖着双手,脸上依旧是一副若有若无的笑容。

可是,他们没有注意到,那些似乎都是平头百姓的人群中还站着一个人,一个不是平头百姓的人。

其实他们看到了也无所谓,因为他们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土司之王的安氏,安家大公子——安南天。

安南天纯粹是闲极无聊,待在客栈和那只母老虎相处又是一件苦差事,这才冒雨溜出来。

大白天的他也无心寻花问柳,正不知该去何处消磨,无意中听说了这件轰动葫县百姓的大案,于是跑到公堂听审来了。

花知县看了孟县丞一眼,抓起惊堂木拍了一下,清咳一声道:“关于徐林殴死郭栎枫一案,此案实是一桩普通邻里纠纷。郭栎枫主动挑衅,徐林躲闪之际将之推倒,不巧磕中石子,既非故意杀人,又非过失杀人,实为被动防卫。郭栎枫之死,实属偶然,不必加罪于徐林。”

这话一出口,公堂上一片哗然。

不错,郭老丈的确做出了儿子是病死的供词,可是尸体摆在那里,难道官府不会验伤?

知县老爷竟然罔顾事实真相,做出这样的判决。

花知县提高嗓门又道:“徐林殴打我县班头周思宇一案,事实清楚罪行属实,判徐林当堂杖二十!”

人群中又是一番骚动,不过杖二十虽然处治稍轻,却也勉强可以接受了。

何况,由谁打、怎么打,这里边大有学问。

打得好了,二十杖能起到八十杖的作用,当堂把人打死,来一个受刑不过也是可能的。

两旁执杖的皂隶握紧水火大棍,纷纷上前一步,作出请缨姿态。但很快大家就自动退了下去,把位置让给了膀大腰圆、身形最为魁梧的两位。

齐木脸色一沉,勃然道:“还要杖刑?这是打他的屁股,还是打我的脸?”

孟县丞赶紧道:“齐兄莫恼,且听他判下去。”说完,孟县丞向花知县递了个眼色。

花知县一看就知道齐大爷这是不满意了,心中电闪,忙改口道:“然则考虑到徐林此番行为,实为友爱手足,罪无可恕,情有可原,故……免其杖刑,判为拘役三个月。”

齐木沉着脸对孟县丞道:“判拘役?不行!不管是让他去干什么,那都是丢我的脸!”

孟县丞道:“齐兄,周班头伤得那么重,不判也不好的。至于拘役,拘不拘,役不役,那还不是在我一句话?到时候管教他什么都不用干,只是待足三个月就成了。”

齐木转过脸,盯着他道:“我说……不行!”

孟县丞吞了口唾沫,又转向花知县,用更凶狠的目光瞪过去。

花知县暗暗叫苦:“这都不行,却要本县怎么判?”转念一想,又续道:“不过,徐林可以出银自赎,如能出银三两,可免拘役之刑。”

孟县丞急忙看向齐木,齐木傲然一笑:“齐某别的没有,就是有钱,那就赎银吧。呵呵,三两?打叫花子呢,给他十两!齐某够大方吧?”

这句话,齐木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显然是接受了这个结果,又不想让人认为他还是吃了瘪,所以有意示威。

花知县臊得脸上火辣辣的,却只好当作没听见,咳嗽一声道:“徐林,你可愿交赎银?”

徐林已经听到了齐木的话,把胸一挺,傲然道:“交!我们齐大爷不是都说过了吗?”他轻蔑地看了眼气得脸都紫的周班头,笑道:“怎么说这也是本县班头啊,又不是打叫花子,三两少了些,给他十两好了。”

花知县早已无地自容,强撑着抓起惊堂木一拍,喝道:“徐林当堂交割赎银,便即释放。退堂!”说罢,也不等皂隶再喊堂威,花知县一转身,便急急闪向座屏后面。

公堂上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哭的、笑的、骂的、叫嚷的,乱糟糟的好像菜市场。

王主簿摇了摇头,轻轻叹一口气,正想转身离开,突然又站住了。

大堂上,那些神色惨淡、傍徨无措的人们忽然也静了一下。

渐渐的,大堂上一片肃静,所有人都现了一个人,他拄着拐,静静地站在大堂门口,那单薄的身子,就像一座山!

周班头望着叶小天,只唤了一声大人,热泪便滚滚而下。这一刻,他真的失望透了,对知县、对官府、对朝廷。

齐木看着叶小天一声冷笑,顺手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往地上一抛,便得意洋洋地走向大堂门口。

徐林马上像狗一样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只受到花知县一番训斥的祥哥和一众打手也一窝蜂地跟了上去。

不知何时,羞愧而去的花知县又出现在大堂上,他像幽魂似的从屏风后面闪出来,看到叶小天,登时满面懊恼、气愤,他把自己遭受的所有屈辱,都认为是叶小天带给他的。

瞪着叶小天,花知县怒气冲冲地道:“不识时务、不知进退、不知轻重、不知所谓、不知天高地厚!你现在明白,葫县究竟是什么样子啦?被人笑为小丑,你很光彩,是不是?”

“是!”叶小天很少和上司顶牛,但这一刻,他毫不犹豫,对于触犯他为人处世底线的事,他从不妥协!

叶小天拄着拐,一步一步地走上大堂。

郭老丈一家人本想冒雨离去,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拖着一身雨水跟进了大堂。

尽管畏于齐木的威胁,他临阵反水做了降兵,可是他还是想听听叶小天说什么,也许缘于叶小天一直以来的决不妥协的作为,他本能地相信,叶小天不会就这样承认失败。

“我很可笑吗?”叶小天突然问出一句,没有人回答。

叶小天笑笑,转向落汤鸡似的郭老丈,缓缓地道:“郭老丈,看看你的小孙子,你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他父亲是病死的!你能不能说出口?”

郭老丈就像被雨淋久了在打摆子,身子不停地哆嗦,根本不敢看孙子一眼。

叶小天又看向那些来做证人的郭徐两家的邻居,一瘸一拐地挪到尸体旁边,把已经盖上的白布掀开,露出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对他们说道:“你们看看他,几天前,他每天外出时还和你们亲热地打招呼,喊着大叔大婶。你们看着他,告诉这公堂上的所有人,说他是主动挑衅,咎由自取!”

邻居们纷纷低下了头,有人忽然流下眼泪,痛恨自己的懦弱,却鼓不起足够的勇气。

叶小天又转向满脸气愤的花知县,指着他头顶明镜高悬的牌匾:“县尊大人,请你看着你头顶的那块匾,捧起你那方七品正堂的官印,告诉所有人,葫县官府的耻辱、葫县百姓所受的冤屈,是因为不识时务的我而造成的!”

花知县的白脸再度胀红了,忽然间,他开始后悔从屏风后面再走出来。

叶小天突然又转向人群中的孟县丞,孟县丞正在冷笑,但是当他对上叶小天的眼睛,他突然笑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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