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路过戴沐白身边的时候,朱竹清方才侧过脸,顿了顿脚步。
“对不起……比起姐姐来说,我差太多了。好在同辈的姐妹们还很多,你大可以找到一个温柔的,体贴的,适合你的女人,不像……我这么古板。”
“不是的……”
戴沐白干巴巴地说出了这么一句,却不知道该接着说什么。
这是令对话的双方都感到绝望的一段话,彼此都知道不在一个频道上了,却还是只能继续着堆积着破碎的语言,让冗余的大山越堆越高,压在双方的胸口上,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戴沐白眼神复杂地看着离去的背影。
刚到史莱克学院的朱竹清,早熟的面孔上还带着稚气与尖锐,如同走丢的幼猫一般,被一激就竖起全身的毛,露出爪牙,抓的你鲜血淋漓。
“初次见面,你是来报名史莱克学院的吗?呵呵,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戴沐白,初次见面。
“她抬起眼看着戴沐白,眼神里的尖锐刺得戴沐白一时间无所适从。
“我是朱竹清,朱家的朱,是你的未婚妻。”
末了,她顿了顿,补上一句。
“就是你决定做一个花花公子,倒在醉里等着你哥哥什么时候取了你性命走时,会跟你一起死的那个朱竹清。”
“所以不用泡我了。我就是你未来的妻子。”
这是戴沐白有史以来最失败的一次搭讪,失败到他浑身冷汗直冒,湿透了自己的内衬。
离开噩梦一般的星罗帝国,躲过兄长无处不在的针对,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样逃到异国他乡,又只能依靠自己的身世,沉溺于纸醉金迷,买醉于花天酒地。
直到这个女孩,这个脸上还带着稚气,浑身却缠绕着噩梦一般气息的女孩找上了他,他才猛然惊醒。
在那一刻,戴沐白甚至有几分愤恨,愤恨她毁了自己的美梦,毁了自己生前最后一段美好的时光——即使以他的年纪,所谓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出走,明明我们有机会回去的!我们一起!堂堂正正地回去!”
“……我只是、只是还没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好做一个妻子。
“朱竹清终于回过头,用那对冷得结冰的眸子看着几近愤怒的戴沐白。
“就像你没准备好做一个皇帝。”
“我们——我和你只是想逃出这种喘不过气的生活罢了。但是之后要去哪,我和你从来没想过。”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又在装傻……
这话却没有出口。朱竹清摇了摇头,又转身。
作为一个小队的队长,戴沐白的确是足够了。但作为一个未来的王者,落魄的皇子则显得过于稚嫩。
如果放在其他任何一个王国,他尚且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帝王心术,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王。
可如今等待他的,是大陆上的两大帝国之一。
挡在他面前的,是血亲相弑的残酷试炼,是另一头更为凶残,狡猾的白虎之王。
在他的爪牙与头脑成长起来之前,步步紧逼的威胁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夺去他的性命,吃下他的血肉,踩着他的尸体登上王位。
这样的负担太过沉重。
那个王座,在呼喊一个野心勃勃的主人。
比起它暮气沉沉,垂垂老矣的邻居,如今秣马厉兵,蠢蠢欲动的星罗帝国,每一个角落都严阵以待,每一个齿轮都蓄势待。
它需要的,不是一个保守祖业的守土之君,而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天下雄主。
相比之下,戴沐白比起他的哥哥,就差了太远太远。
以至于占据上风后,他不仅没有斩尽杀绝,反而放过了对手一马,甚至抛下皇位,自去做他逍遥自在的白虎斗罗,而非是号令群臣的星罗帝皇。
放在星罗皇室血染的悠长历史中,戴沐白也是一朵奇葩吧?
真不知戴维斯接过这天下掉下来到他怀里的便宜皇位之后,心里是什么滋味。是该感激弟弟的大度吗?或是嘲笑对手的软弱呢?
不管是哪种,都说明了戴沐白并不适合星罗的皇位。
此时的他,甚至都无法想象战胜兄长后的未来,更别提如何继承星罗王位,如何做好一个皇帝了。
这样的戴沐白,自然是无法回应如今的朱竹清的期望。
“……也罢,总而言之,那就等一切结束之后再说吧。如果那时候你和我都能活下来的话……到时候再说吧。”
“竹清……你……”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戴沐白眼里的重瞳合二为一,又分开,每一个瞳孔中都充斥着无处泄的怒火,如同被囚的猛兽。
每次说到这里,就会拖延,避而不谈,绕圈子,兜兜转转的得不到结论。
无论如何,他始终都徘徊在女孩的心扉之外,无从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