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不在乎,她对波本的喜欢一直以来都轻佻随意,不值一哂。
但波本隐隐约约像被这句话惊吓到似的,倾身过来抓住她的手,再次道歉:“你可以不感兴趣,但我不能因此理所当然地隐瞒。在苏格兰成功撤回公安後,我应该直接告诉你的,对不起。”
“……没什麽需要道歉的,这句话我不想重复第三遍,”夏丘凛纪垂眼微笑,“卧底欺瞒别人不是很正常吗?你回头也要和朗姆说对不起吗?”
“你……”
但情侣是该为被欺瞒而生气,这才是理所应当。
波本惊异又不安,但又不知道怎麽开口劝她生气——真的不是拱火吗?一瞬间居然无话可说,只能倾身单手按住她交叠的双手。
她一向是不挣脱的,只是垂眼躲避。于是波本的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脖颈上端,慢慢施力将她下巴擡起。
她不解地顺着力道擡头,和他对上视线。他的视线锐利,仔细扫过她面部的每一瞬肌肉变化,最後困惑地皱起眉。
她的话有什麽不对的地方麽?情报机构的工作人员难道要试图当个不撒谎的乖宝宝吗?夏丘凛纪回望时带着疑惑。
她自己也还瞒着对方呢,厌恶值系统,那位大人在研究的东西,两样中的每一样都是她准备捂到天老地荒的。她根本不会要求对方对她坦白忠诚。
不管是波本,还是降谷零,隐瞒她什麽,试图从她身上得到什麽,真心或是假意,虚幻还是真实,都不重要。只有相处时候的快乐是真的。
虽然……如果是降谷零的话,她必须要抱歉。
组织成员能自由决定野心,但卧底无法放弃任何能轻易得到的情报,只能陪着她玩一场暧昧游戏。
接近丶情语丶闲聊丶套话,是卧底必须要完成的工作,像是客服,感到如沐春风的是对方的工作态度。
她因此曾经祈祷过,波本千万不要是卧底。可惜祈祷失败,他真的是。
当自己和一个人相处,全程都觉得很舒服丶很开心丶能感到满足,多半是对方在迁就自己,向下兼容。她该有自知之明。
她迎着波本长久的沉默注视,扬起笑容,以眉飞色舞的姿态说着:“不要用这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吧?我理解你的工作,不会哭着喊着问‘你为什麽和我隐瞒身份’。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抓住朗姆,事实上,你可以抓住朗姆的弱点,他最在意的东西只有他的眼睛,库拉索也是他试图努力的证明之一……”
“我明白了。”
波本终于开口。
夏丘凛纪终于感觉回归正轨,松一口气。准备继续详聊朗姆。
但波本俯下身,吻她。
游离的吻,带着温热的吐息,从眼尾流连到脸颊下浅浅的酒窝,再偏开头,抵住她不知何时默默闭上的唇。
双唇只是碰触,摩挲着移到她脸侧的宽大手掌也只是捧着。小拇指抵在脆弱的脖颈侧,修剪整齐的指甲钝而坚硬地压入浅浅的凹痕,不痛,但硌在那里,存在感清晰。
手心温暖干燥,稳定地给被微凉空气浸冷的脸颊提供温度。
血管里的血液在流淌,柔软的触感,潮湿温热的吐息,不断传递的体温,顺着血液传达到稳定鼓噪的心脏。
脸颊在升温,阖上的眼角逐渐湿润。
这个吻没有後续和太多其他目的,停留在浅尝辄止的阶段。
或许是恋人间的吻,只为温存。
她终究觉得可惜。
明明终于找到可以给自己陪葬的人,明明能迅速接受对方迎向阳光,努力不沉入地狱的事实。但对方很快告知她,他天生在阳光下。
三年後,波本会给她的坟头送向日葵吗?
。
“所以,你明白了什麽?”
降谷零已经坐回驾驶座,准备开车送凛纪回去。
但凛纪按住他抓方向盘的手臂,不依不饶地问着。
长发垂在身侧,脸上是毫无遮掩的不满,抓着他手臂的手指也隐隐用力,像是准备挠人的乌云盖雪猫。
“我明白了什麽……”属于波本的调侃话语自然地含笑说出了口,“第一点,我想吻你。”
凛纪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桃花眼危险地眯起,冷笑一声:“第二点呢?”
“嗯,”降谷零泰然承认,也不故弄玄虚,直接开口,“第二点是你真的很可爱,故意冒出来的想让人讨厌的劲也很可爱。”
“……”
第一点凛纪还能冷笑,第二点她就只剩瞠目结舌的份了。她的神情从质疑到困惑,最後是放弃,直接追问:“第三点又是什麽?”
降谷零的手指点了点方向盘。
能问吗?关于凛纪先前为了维护波本,不小心吐露出来试图吓唬公安的事情——她也有针对朗姆的计划,需要两三年筹划完成。
……如果针对朗姆的眼睛行事,那只要开展一次简单的钓鱼行动就行,不需要筹谋两三年吧?
需要她筹谋数年的,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