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翊回过头去,冲着椅子上沉默的身影说:“圣诞快乐,路礼。”
路礼的侧脸似乎有些触动。
白翊猜测,那应该是他的臆想。
路礼没有戴助听器。
路礼……不愿意理他了。
白翊这麽想着,失落地关上了门。
他一直都不知道,其实在最後的刹那,路礼也看向了他。
这些年,白翊一直抗拒着圣诞节,也抗拒着回忆那一天。
尽管他曾经和路礼如此贴近过,但他更不愿意回想被欺凌而受伤的路礼。
而他原以为最好的礼物,成为了最坏的礼物。
那天之後,路礼像是生怕他又会随时提起正式收养的事,在老宅里过得越发战战兢兢,每次当她不经意和他对视时,她都会迅速撇开目光,面色迅速涨红,又坐立不安。
白翊长在胸口的那个生锈阀门似乎彻底关上了,路礼越是避开他,他越是难受,心如刀绞。
他恨他的自以为是,一次又一次将路礼推远了。
白翊逐渐也变得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路礼,十二岁那年开始使用的逃避策略不再奏效了,哪怕只是和路礼同住一个屋檐下,他都会无比在意路礼的存在,他无法坦然地去做一个无名无分的哥哥了。
尤其到了夜晚,当他想起只有一墙之隔的路礼,躁动的情绪让他辗转反侧。
路礼在做什麽?
路礼是不是还怨他?
路礼不想做他的妹妹,她到底想做什麽?
当白翊终于熬过了痛不欲生的一年,高中毕业後,他如同仓皇逃离地出了国,来到了一个没有路礼的陌生国度。
离得那麽远,白翊果然逐渐找回了自己原有的节奏。
他的心态越发平静,心脏像是在麻木地跳动着,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可每当到了圣诞节,他在喧闹的节日氛围下,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路礼。
趴在地上流着血的路礼。
拉着他的袖子不愿意回家的路礼。
饮饱吃足後笑容温暖的路礼。
戴着他的围巾无比温顺的路礼。
还有,说着不愿意做他的妹妹的路礼。
原来回忆不一定全是坏事。
白翊在这段冗长的回忆中,似乎找到了路礼的心理症结的突破口。
说不定,路礼的恐惧正是源自于当年的那一场校园霸凌。
白翊驱车来到了大学门口,他习惯性来得更早一些,路礼还没有出来,他趁机打了一通电话给路礼的心理医生,简单复述了当年圣诞节的事。
当白翊放下手机时,副座的车窗被人轻轻地敲了敲。
白翊转头看去,那一瞬间,他以为他还没有从回忆之中苏醒过来。
路礼一身白色的裙子,脖子上戴着深蓝色的围巾,和他当年送过给她丶唯一的圣诞礼物如出一辙。
但此时此刻的她,没有受伤,也没有哭泣。
二十一岁的路礼隔着车窗,冲他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