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莺燕争俏,正是风流飘香时。
吕松自雅间走出,厅中的宾客已约莫少了七八成,云些姑娘的丫鬟早已恭候多时,一见吕松便欢喜的将他迎入后院,那里,才是他今夜的归宿。
云些的闺阁显然早有布置,一入房中便有清莹淡香扑鼻,走进几步,却见那满是红绸贵料的大床上坐着一位头戴艳红盖头的婀娜少女。
吕松一时间倒也有些无措,他久居山野,别说青楼狎妓,便是与女子相处的经验都少,如今被琴无缺一番胡闹,竟要与这位云些姑娘共处一室。
“奴家云些拜见郎君。”还未等吕松开口,那闻得开门动静的少女便已从大床上站起了身,仍旧披着红盖,身躯一伏,轻轻朝吕松行了个礼。
“你……”吕松言语间有些吞吐,挤了半天才道:“莫要如此。”
闻听此言,云些微微一愕,随即又道:“郎君此言何意?”
吕松倒也不打算瞒她:“实不相瞒,今日之事乃我那……我那朋友胡闹,不想,不想竟是扰了姑娘的大事,实在罪过。”
“……”云些闻言却是一言不,可吕松低头之时,却能瞧见那艳红盖头微微起伏,却瞧不清她此刻脸色。
“云些姑娘?”吕松轻唤了一声。
突然,云些那盖头微微一昂,却听得云些语带哭腔的问道:“公子既是嫌弃云些蒲柳之姿,又何必入我房中。”
“不是不是……”吕松连连摆手:“云些姑娘自然是极美的,便是这世上我见过的女子中,姑娘也能排在个……”吕松本意安抚,原打算说她美艳无双,是他生平所见最美,可话一出口,脑海中不由得又闪过几道身影,雍容美艳的岳青烟、神仙缥缈的剑无暇,还有刚才还女扮男装的琴无缺,这几位都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女子,云些虽是才貌上佳,可毕竟年幼,与自己也是初识,相比之下便少了几分神韵气质。
而想到神韵气质,吕松脑海中不禁拂过一道曼妙身影,倚楼轻憩,淡看风雨,此生所见,或许也只有她才当得起神韵第一。
“你……你……”哪知吕松这一顿,更让云些气急落泪,头顶上的盖头不知何时滑落下来,直露出那张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的清丽面容。
“你,你别哭啊……”吕松也知自己一时失言,连忙解释道:“我那朋友……也是好意,她也是爱琴之人,见那老头琴艺稀疏便能将你赢下,心中不忿,这才下场,可她又……又……”说到此处,吕松却又吞吐起来,琴无缺女扮男装之事可大可小,与这云些说多了反而不好。
“呜……”哪知云些这回哭声更厉,连头都埋进了枕头里:“云些自知福薄,配不上郎君与令友,既如此,郎君便请便吧。”
“姑娘误会了,”见她如此痛哭,吕松更觉失言,又想起宁王先前的话语,这便解释道:“姑娘切莫妄自菲薄,今夜本该是那老乐师得胜,姑娘被宁王收入府中,适才听宁王所言,他仰慕姑娘琴艺,有意将姑娘送入宫中,若不是我等打扰,他日,便是我等配不上姑娘了。”
“哎……”听吕松如此一说,云些的哭声明显稀疏了许多,却见她缓缓坐起,长叹一声道:“郎君坦言相告,足见是光明磊落之人,是云些失态了。”
“没有,没有,你不哭便好了。”吕松见她有所好转,心中稍稍安定了许多。
“郎君那位好友,是位姑娘吧?”可吕松没想到云些的下一句,便直接道出了琴无缺的伪装。
“啊……”
“公子莫要隐瞒,云些虽是没见过多少市面,可对妆容之事也算精研,她,瞒不过我。”
“……”吕松苦笑,只得承认:“姑娘猜得不错,她也正因此才拒了姑娘。”
“我不怨她,”云些言语间有些落寞,语声之中隐有哀愁:“云些福薄,自幼家中遭难,五岁便入了贱籍,幸而幼时得遇一位琴师,与琴结缘,才有了如今的名声,云些不敢奢求嫁入高门,只盼着能觅得一处安稳便好。”
吕松听她自述身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怜爱之心,他虽出身吕家,可却因庶子身份不受父兄喜爱,幼年遭遇变故离家出走,若不是遇到了岳家和念隐门等一干善心之人,只怕如今还不如眼前这位云些姑娘。
虽是辞别在即,但吕松仍旧有些于心不忍,小声问道:“姑娘,恕在下冒昧,却不知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云些抬头看了一眼吕松,轻声回道:“按照规矩,女子梳拢之日后可歇息一天,而后便与寻常姐妹无异,既是青楼,便该开门接客,至于打算,无非是攒点银钱,他日为自己赎身便是。”
“赎身……”吕松听得她这番言语不由得心中怅然,尤其是那句“开门接客”更是让人惋惜,脑海稍稍闪过几分念头,可随即又面露苦色。
云些见他表情,倒也猜到他七八分心思,连忙说道:“公子莫要为了云些之事烦恼,这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强求不得,云些有琴为伴,也是三生幸事了。”
吕松微微顿,似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云些姑娘既是与琴有缘,我那位朋友想必不会坐视不管,在下此行身负重任,若此间事了,自当为姑娘赎身。”
“公子……此言当真?”云些俏目圆睁,眼神里莫名的多了几分期许,她虽对吕松不甚了解,但察言观色也能瞧出他秉性温良,更有那位琴艺通达的女子与他为伍,心中对他更有了几分笃定。
“嗯,姑娘若是愿意,可在此楼中等候三日,三日之后,吕松定带着赎金前来。”
“……”云些闻言顿时一阵欣喜,身子几乎便要跪倒,吕松见状连忙将她扶起:“不必,不必如此。”
“云些拜谢公子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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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深沉,已是三更时分,吕松蹑步而行,于这燕京府邸房檐之上来回穿梭,不过多时,便到了与琴无缺约定的地方:刑部大牢。
琴无缺依旧是男装打扮,只是神色之间多了几分怨气,见着吕松走来,连忙张嘴斥道:“那老贼真不是个东西。”
“嗯?”吕松闻言不禁有些好奇。
“看他在广云楼里规规矩矩的,却没想到一回府便着人给我送来一碗参茶,好在姑奶奶我跟着二师姐学了几分试毒的本事,要不然还真着了他的道了。”
吕松面露疑惑:“莫非他早看出了你的装扮?”
“鬼才知道?”琴无缺继续骂道:“不是都说这些个权贵人家还有些那……那种嗜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