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母亲一天不走,阿爷阿奶就能掌控她一天,一辈子不走,那就是掌控一辈子。
阿爷阿奶绝不会因为母亲留下来照顾孩子们,而对她友善半分。
他们会变本加厉地压榨母亲,因为只有继续把父亲死亡的责任推到母亲身上,这对偏心顽固的老夫妻才能让自己心安。
忠厚的母亲任劳任怨,直到发现自己患上重病,她就燃尽生命的余热,为他和海兰铺下一条生路……
“海建,下午我跟你说的那件事……”
冯玉芬前脚一走,后脚冯建军就重提旧事。
毕竟老冯家还等着冯玉芬改嫁的这笔彩礼修房子呢。
“你爸走了两年,你妈一个人带你们兄妹三个,还得送你上学,她早晚要步上你爸的后尘,所以……”
“大舅,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宋海建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打断他,“我会劝我妈跟你们走的。”
他早已决定,此生以母亲的幸福为重。
并不知儿子和两个弟弟达成一致的冯玉芬,在房间里捧着丈夫的遗像,手轻轻划过他的面庞,眼神里满是哀伤。
“嘎吱——”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冯玉芬抹了抹脸,回头看去。
宋海建端着一碗饭菜,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妈,吃饭。”
冯玉芬摇摇头,“妈不饿。你吃饱没?”
“嗯,我吃了两碗。”宋海建呲牙笑,“今天的饭太香了,海兰吃了一碗,海生也吃了大半碗呢,你快尝尝吧。”
看到儿子的笑容,冯玉芬不由得也露出微笑,胸口的郁气似乎都消散许多,“好,那妈也吃点儿。”
待母亲接过了碗筷,宋海建就在她旁边坐下。
他环顾一圈,墙上挂着伟人的画像,还有……父亲生前的物品。
除了再也见不到父亲的身影,这里的一切,都和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宋海建又扫了眼母亲刚刚放下的相框,那上面的照片是父亲和母亲结婚时拍的,只不过属于母亲的那一半剪掉了。
父亲去的很早,根本没人会想到,那么年轻的人需要提前拍摄遗照。
他这一走,就像是推翻了多米诺牌,先是弟弟海生出意外,后来是母亲……
想到这里,宋海建心里浮起巨大的恐慌。
他垂下眼睑,轻唤一声:
“妈……”
冯玉芬刚扒了一口饭,听到儿子喊自己,第一反应是把碗里挑好刺的鱼肉夹起来,递到儿子嘴边。
结果下一刻,她听到儿子说:“你走吧。”
冯玉芬正咀嚼的嘴和喂食的手,瞬间顿住。
她皱眉望向儿子,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海建,你胡说什么?”
宋海建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他脑袋低垂,盯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忍着痛,坚定而决绝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