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颜凝卸下力道,不再那么紧张时,谢景修便认真一笔一划地写起来了,轻挑重顿,横平竖直。
“谢先生,这是什么字体呀,看着好端正。”颜凝好奇地问道。
“这是我平日里用得最多的字体,叫“馆阁体”,最是端正干净。
你这小懒猫,我是不指望你哪天写得出颜筋柳骨,能写成这样字字清爽端庄就不错了。”
(馆阁体是公务员写公文,还有写奏本给皇帝看的,工整到像是印刷出来的。)
啧,你怎么知道我懒,这才认得几天呀,就瞎编排人,颜凝撇撇嘴,心里嘀嘀咕咕。
身后又传来淡淡松香,谢景修的气息拂过她顶,写得久了,身体就不自觉地更贴近了些,让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背后的温热。
小颜凝已经开始走神了,盯着谢景修握住自己的手,他手指修长漂亮,骨节分明却不突出,皮肤光滑细白,指甲也剪得干干净净,手里力气还不小,握得紧紧的。
或许这位谢先生也没有他表面看上去那么斯文,会不会和自己一样瞧着娇弱。
其实是个可以耍铁锤举铜鼎隔山打牛的人呢?毕竟他长得高大……
可是谢景修却写得很认真,不像满脑子遐思的颜凝,阁老写字一向是心无旁骛的专注。
即使颜凝不回头,也可以听出他气息沉缓,手里四平八稳,一点悸动都没有,对怀里的她可说是无动于衷。
或许他确实不喜欢自己,颜凝心想,不然他这样握着她的手,贴得那么近,怎么还能稳如泰山,什么都不做呢?
念及此处,旖念丛生的小颜凝心下骤然一惊,自己怎么会这样想,难道还希望他做点什么不成!
她闭了闭眼睛,努力把脑中不该有的念头扫出去。
谢景修感到她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而且从刚才起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停下来皱眉问她:“你怎么回事?写个字也不专心,三心二意地如何能有所成?”
然而颜凝一抬头,他看到她满脸红晕,眼神躲闪羞怯。
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初她从湖里把他救上来后倾诉衷肠的那日——
娇艳甜美的宝贝儿媳羞羞答答地告诉他,她想看他,于是夜夜跑去他院子里偷窥。
所以眼前的阿撵也和那时候一样,已经对他动心了吗?
“阿撵,你是不是……”谢景修低头浅笑了一下,复又抬起目光灼灼盯住颜凝双眸,“是不是喜欢我?”
颜凝一时愣在那里,她喜欢他吗?怎样才叫喜欢呢?
“我……我不知道什么才叫喜欢。”
果然脑子受伤还是有后遗症的,谢景修心道,小东西中了箭之后感觉人更傻了,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了。
他板起面孔正色问她:“那你刚才在想什么,老实告诉我。”
颜凝小脸又红了几分,眼神飘忽,声音小得和蚊子叫一样,“我就是在想,您手长得好看,劲道也挺大的,而且……而且字也写得漂亮。”
她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想“为什么你贴着我捏着我的手却不对我做什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太羞人了。
即便如此,谢景修还是从她不尽实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说他手长得好看,说他手有劲道,而且……
字写得漂亮肯定是假话,她根本没有认真看字,心思全在他手上了。
以前他喂个鸟,她也能看着他的手胡思乱想,如今时过境迁,人却还是老样子。
呵呵,阿撵小傻瓜真讨人喜欢,她分明就是动了春心。
谢景修心情大好,不再责问颜凝不认真写字的事,对她莞尔一笑,“没关系的,你正值桃李之年,情窦初开对男子动情是人之常情,不用害臊。”
我好像没有承认对谁动情吧,颜凝被谢景修说得一呆。
没想到他话还没全说完,最后还补了一句:“我不介意的。”
老头怎么回事?简直岂有此理。
小颜凝气呼呼地刚想要反驳,外面却突然想起书晴的声音。
“老爷,有一位奥尔格勒公子和塞因公子寻姑娘有急事。”
姑娘就是指颜凝了,书晴叫惯了她“二奶奶”和“颜姑娘”,不怎么爱喊她的外族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