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放起了烟花。
这是贤王府为了庆贺大婚,定制的一批烟花。
每一朵炸开的烟花都硕大无比,将夜空映照得亮如白昼,比起寻常民间烟火不知要华丽绚烂多少倍。
大家纷纷抬起头看,惊叹不已。
霍雁行却看向陆青鸢,她没有抬头,眼里只有香香脆脆的糖火烧。
可那对父女俩买走了摊子上最后一个糖火烧。
陆青鸢眼巴巴地盯着空荡荡的摊位,好似笃定卖糖火烧的老头能从布袋子里再变出一个来。
老头瞧着她这副模样,笑呵呵地说道:“夫人,糖火烧卖光了,明日再来买吧。”
说完,他便收了摊,走了。
陆青鸢失落地坐在一旁的台阶上。
霍雁行走上前:“起来,我们回去了。”
没有买到糖火烧的女人脾气很暴躁,抬头就是一句:“你别总凶我!”
“总是?”霍雁行微微一怔,双臂环抱,冷哼一声,“我什么时候凶过你?”
陆青鸢歪着脑袋,微微眯起眼睛,认真回想起来。
记忆里,他虽总是冷着一张脸,偶尔也会怼上几句,可细细想来,好像还真没正儿八经地凶过自己。
片刻后,她才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说道:“你的表情在凶我。”
霍雁行无言以对,转身就走。
陆青鸢坐在台阶上发呆,夜风一吹,酒醒了三分,她往披风里缩了缩。
“给。”
一大袋小吃出现在她面前。
蜂糖饼、荔枝膏、粟粽、豆团……夜市里几乎所有的小吃都在里面。
“糖火烧是真没有了,明日我下早朝再给你带。”
霍雁行看她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在她旁边坐下来了。
今晚的月亮很细,细得像女子幽微的心事。
许久,陆青鸢才开口:
“你知道吗?我与方才那女孩一般大的时候,便被送到外祖家了。”
“外祖父很疼我,大舅舅,二舅舅也对我很好。”
她微微仰头:“只是初到辽东,那儿的吃食我吃不习惯。我一直在等,等爹爹来接我,带我去吃家门口的糖火烧。”
“我还记得,爹爹那时不过是个微末小官,整日忙于抄抄写写的琐事。”
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每日清晨,娘亲总是早早起身,先是去院子里舞剑,然后回到屋里,把我从被窝里拽起来,一同去送爹爹出门。”
“那时候,家中没有轿子,更没有马车,爹爹只能走着去。”
她的目光变得柔和:“娘亲不会做饭,我们就在家门口的小摊买三个糖火烧,爹爹一个,娘亲一个,我一个。”
“可我回到了京城,什么都变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爹爹有了新夫人,也有了新的女儿。”
“我成了那个多余的。”
陆青鸢的神情有些恍惚,先是凄然一笑,可笑着笑着,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侯爷,快宵禁了。”
柏羽上前提醒道,霍雁行这才发现周围的小摊陆陆续续都撤走了。
“我们真的该回家了。”他轻声对陆青鸢道。
“家?”陆青鸢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事,脑袋一歪,嘻嘻嘻地笑了起来,“我哪来的家。”
霍雁行知道她又醉了,握住她的手腕,想故技重施,将她抱回马车上。
陆青鸢只觉脑子瞬间空白,仿若有一瞬的失神,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朦胧不清。
她下意识地用力甩了甩头,竭力睁开双眼时,面前竟然出现了萧祁那张不可一世的脸。
她低头一看,萧祁居然还敢握着她的手,狗东西!
酒壮怂人胆。
她把手往后一抽,又高高扬起。
啪——
一击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堂堂镇北侯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