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已久的大理寺地牢,终于又迎来了新鲜的风。
“宣——涉案学子上朝觐见。”
这次来的是皇帝的贴身太监王福公公。
“方大人,辛苦。”
方词礼站起来的时候,王公公扶了他一把,低声道,“镇北侯已经带了人证上殿了。”
方词礼松了一口气,微微躬身回礼,然后转身对着背后的学生们道:“孩子们,走吧。”
一帮十几岁的孩子,在牢狱里呆了一夜,终于又重新见到天光。
他们三三两两走在朱雀大街上,往皇宫方向走去。
有人整理凌乱的衣冠,有人活动僵硬的肩颈,有人拭擦衣角的草屑,却无一人退缩迟疑。
快走到宫门了。
“凌韬!”
宫门外的一辆马车上跳下来一位女子,声音清亮。
凌韬抬眼看去,是陆青鸢。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发髻有些凌乱,眼底浮着一层淡淡的乌青。
月白裙摆溅满褐黄泥点,絮状的布丝一缕缕垂落,显然奔波了许久。
一点都不像一位贵夫人。
他眼眶有些微热。
陆青鸢小跑着过来,抓着他的手:
“你不要怕,大大方方进去,老老实实回话就行。”
“好。”
“你父亲和方先生都在,不管发生什么,他们会保护你的。”
“好。”
凌韬不知道说什么,只会点点头说好。
“好孩子,”陆青鸢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母亲在这儿等你出来。”
方词礼在后面看着学生们一个个进了皇城,不知怎么的,眼神又看向了陆青鸢。
他忍不住想,她昨日经历了什么。
她虽然疲惫憔悴,但眼神明亮。
京城的女子,怎么会有这么明亮澄澈的眼睛?
肆意的,明媚的,自由的。
令他心生嫉妒的。
…………
乾清宫。
早在上朝前,皇帝就私下见到了霍雁行和墨何。
两人菜农打扮,一开始皇帝还没有认出来哪个是霍雁行。
皇帝看了墨何的供词,心里有数了。
但他要求墨何在堂上,只需提及庄慎之利用字画泄题纳财即可,切勿牵扯贤王。
于是,学子们上殿后,也没有被问什么,只不过是走个形式,便判了无罪释放。
“此次泄题案,朕念及科举乃国之根本,”
皇帝抬手轻叩御案,翡翠扳指撞在黄梨木上发出清响,
“着令解试推迟至九月,陆相国与翰林学士方词礼重新拟题,钦天监择吉日开考。”
“礼部尚书庄慎之,监守自盗,紊乱科场,着即赐自尽,不连坐家人。”
“荣宝斋掌柜墨何,虽卷入事端未及时呈报,然能主动供述、上缴赃银,功过相抵,着免其罪责。”
“至于涉事学子……”皇帝看着手里的名单,久久不语。
底下有些臣子心中犯起了嘀咕。
先帝在时也有买题学子,被抓住后,哪怕是最轻的惩罚,也要三代不许科举。
即使是世家,三代不许科举,不许做官,也会元气大伤。
有几位老臣互相对视一眼,若是皇帝真的要动世家,他们就只能投奔贤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