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檀虽然是外科医生,可医疗资源紧张的那段时间,她是第一批前往重灾区的医生之一。年初支援的时候,林檀也会隔几天就和沈徽林联系。
但是现在国内情况好转,沈徽林反而一直没收到林檀的信息。沈徽林隐隐觉得不对,发出信息没得到回复,她给林檀打了电话。
电话是沈茂良接的,声音满是疲惫,嗓子也是哑的,“徽林,现在你能回来吗?”
沈徽林没答他的话,前段时间国内专机接了最后一批留学生回去,现在国内对外的封控很严。她回不去。
沈徽林问:“我妈呢?”
沈茂良言辞躲避,不说林檀的事情,一直询问沈徽林的近况,沈徽林不欲和他多谈,话里都是疏远冷淡。
“你出去两年了,现在那边情况又不好,爸爸很担心你。能不能想办法回来?”沈茂良叹了一口气,“让别人想想办法。”
“别人?”沈徽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重复这两个字。
他问沈徽林,是不是还和项明峥在一起?
飘洋过海,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沈徽林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从沈茂良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那句“你出现在我面前,不都是你父亲的手笔”、以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略带讽意的眼神,一时间又在沈徽林的脑中过了一遍。心口像被经年的风吹过,又沉又冷。
沈徽林已经不想知道,沈茂良是怀着怎样的心思,让她一步步和项明峥扯上关系。只是觉得,自己这个一身“清骨”的父亲,也变得虚伪可笑起来。
她静默了许久,声音依旧冷淡,又问了一遍:“我妈呢?”
沈茂良说一半、留一半,说林檀没什么大事,只是身体不好在住院。郑向文还在外地,没能及时赶回来,现在他留在医院照顾。
沈徽林问:“很严重吗?”
沈茂良说:“还好。”
沈徽林又问:“她现在能不能接电话?我想和妈妈说说话。”
“等一会儿。”传来一阵走动的脚步声和开门声之后。
沈徽林听到了林檀的声音。
林檀说她一切都好,没有感染,只是好几个月无间断的工作、精神压力又大,生了一点儿小病,让沈徽林不要担心。
林檀的声音低微虚弱,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肯定不是“小病”那么简单。
挂断电话的时候,林檀也担心沈徽林这边的情况,“早知道现在海关封控这么严,当初就不应该劝你,让你回来的。”
林檀问她,现在是不是很难回国。
挂断电话的时候,沈徽林扶在桌边的那只手在轻微颤抖。
阿姨牵着七七推门进来,叫沈徽林吃饭。
七七是一个反应很灵敏的小孩儿,跑过来抱住了沈徽林的腿,仰着一张粉扑扑的脸,“妈妈怎么了?”
沈徽林弯腰将她抱起来,低声说:“妈妈的妈妈,生病了。”
七七重复她的话,生活的圈子很简单,她只知道有妈妈、叔叔、保姆奶奶,还有去很远地方的教授爷爷。有些不理解“妈妈的妈妈”这种关系。
沈徽林教她“外祖母”这个发音,七七伸手搂着沈徽林的脖子,软软的身体靠在她怀里,“我给祖母打针,她就会变得健康。”
说完又让沈徽林放她下来,牵着阿姨去找她的玩具医药箱。
沈徽林看着小小的背影,说不出的难过。
吃饭的时候她一直在看海关的防控政策,又查询航班。科林有些惊讶,“你要回去?”
沈徽林说了林檀生病的事情。
科林帮她一起看,又打电话咨询了国内的朋友,得到的回答都是现在回不去。
“就算出了境,也入不了境。”科林说:“可以寻求大使馆的帮助,但是我觉得这种探病理由,行不通。”
沈徽林眉宇间都是担忧。
科林安慰她,“不要着急,你妈妈会没事的。”
沈徽林沉默,万一有事呢?是不是相隔几千公里,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沈徽林生平第一次,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怎么也忘不掉,国内国外,两次在医院面临的难堪和无助。出国这几年,她抓住了一切能抓住的机遇,费力成长攀爬,无非想给自己一点儿安全感,不被别人肆意玩弄践踏。
可到头来,还是无能为力。
沈徽林逼迫自己丢弃这种情绪,一边沟通回国事宜,一边关注林檀的身体状况。
几天下来,事情还是没有任何转机。
一个周末,科林接到了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