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音拖着湿漉漉的身子,从池子里爬上来,藏在灌木丛阴影里。
透过灌木丛的缝隙,看到几位姨娘进了她院子里,她闺房里只剩下周淮景一人,周淮景该如何解释,出现在她闺房里?
她都跳下寒池了,余下的是周淮景的事。
沈佳音蹲坐在灌木丛里,头发丝还滴着水,湿透的衣服贴在肌肤上,风一吹,冻得像淋雨的鹌鹑。
彻骨的冷,沈佳音思绪清明起来。
母亲郑蕴要把她送进宫伺候年逾半百的老皇帝,皇帝两年后驾崩,无子妃嫔按祖制殉葬。
躲过入宫,一年后,弟弟沈钰容和小郡王骑马时,惊马将小郡王踩死了,牵连沈家满门流放。
两年后太子登基,盘查发现国库空虚,满朝文武都问罪了一遍,这场贪墨案,斩杀官吏三万,追回白银一千八百多万两。
赋税重,逢上天灾,黄河也时常泛滥,偏远边陲又有流寇作乱,这都是衰败之像。
次日早晨,沈夫人身边的孔嬷嬷来了,叫沈佳音去用早膳。
昨晚一宿没睡,沈佳音整个人都恹恹的。
穿过雕花长廊,清洌空气里混杂着清新泥土气,让人舒坦不少。
沈佳音吐出胸口的浊气,关关难过关关过,眼下先解决掉入宫的事要紧。
今天正厅里有三位罕客,平日里在书房用早膳的父亲,父亲的贵客周淮景,和几个月难得上桌一回的沈佳音。
沈崇阳看到沈佳音来,招呼坐到他身边去:“今天把佳音叫来,就是让她出来见见人。”
见周淮景也在,沈佳音愣怔了下,沈家不会招呼客人来正厅吃早膳,宴请也是在会客厅。
除非今天的事和周淮景有关。
沈佳宜面色如常地从周淮景旁边穿过,坐在父亲沈崇阳身边。
周淮景看到沈佳音出现,仿佛不相似,眸光从她身上略过,并没多停留。
眼里浮现她昨晚踩着凳子爬上花窗,跳下去的那个回眸。
月光笼罩在她身上,清冷破碎,她转身把池子里的月亮摔得稀烂。
都到齐了,郑蕴抢先开口:“我正要和老爷说这三丫头的事,我准备让佳音入宫,侍奉陛下。”
老爷喊周淮景一起用早膳,又喊来沈佳音一起,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佳音在府里十几年,沈崇阳这个当父亲的不管不问,如今到了采摘的时候要插一手,她哪里能同意。
“胡闹。”
沈崇阳手中的汤匙摔到盅里,汤汁四溅。
“陛下年逾半百,皇孙都快和佳音一般大,你让我的同僚怎么看我,说我媚上,卖女求荣?”
沈崇阳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绝不可能送女入宫。
“我看陛下正值春秋鼎盛。”
被郑蕴一噎,沈崇阳气得满脸青紫,又憋不出一句反对的话。
郑蕴知道触怒了他,解释起来,“老爷是科举出生,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送个女儿入宫伺候,也让旁人知道,你是贴合陛下心意的。”
“有更贴合陛下心意的事。”周淮景还在桌上,沈崇阳不能说得太直白。
他转头去问沈佳音:“佳音你说,你愿意入宫吗?”
沈崇阳和郑蕴就差赤脸吵起来。
沈佳音哪敢吱声,闷着头吃红油抄手,不发出一点声响,忽然几道灼灼视线扫过来,让她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