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鸭蛋黄用油来香爆,比起鸡蛋香味,另又有一种更浓郁的咸鲜,姜去了它的腥味,仿佛是浓缩了蛋黄的精华,那盐水泡本来把精华提炼又提炼,压进了咸鸭蛋黄里,而今过油,香味慢慢就从那深锅底窜上来,初时还好,越来越香,越来越浓。
左右正在抬锅的学生都忍不住看过来,问道:“宋小娘子,这是什么汤?”
“咸鸭蛋生滚芥菜汤。”宋妙道,“清火用的——听程公子说,诸位近来多有上火。”
又道:“可能有人觉得芥菜青苦,不怎么吃得惯,只当药来吃就是。”
她一面说着,见那咸蛋黄已经炒得差不离,便又把早已洗净掰好的芥菜下入锅中,简单翻炒一会,才将开水倒入。
本就是开水,入锅没一会就滚了,把那炒出黄油的咸鸭蛋黄滚出其中滋味来,汤水很快就变成乳黄色。
宋妙此时才将切片的猪大展肉慢慢下入,也不等变色,就把余下的咸鸭蛋白倒了进去,连盐都不再需要,那咸鸭蛋白已经足够调味了,又用余温来熟里头的菜跟肉。
汤一滚,颜色反而由乳黄转清。
她用布包住了两边锅把手,让开一旁,道:“小心些,这汤好了,只是锅太热,不要烫了手。”
顿时又有两个学生一边道谢,上前把那汤锅抬走,走时还不忘腾出一只手,回头冲宋妙挥了又挥。
眼见所有吃食都搬得七七八八了,还剩得方才那领头学生陪在一旁,无事可做,宋妙便把推车上一个食盒提了出来,递给对方,道:“是醋酸萝卜脆,解腻用的——到底这饭有点肥腻。”
那学生拿到手上,又惊又喜,问道:“是不是糯米饭里的萝卜脆?”
“味道是一样的,只是切得更大块,我用白醋同绵白糖腌了两天,很入味了,只今次下的茱萸更多,吃起来有些辣,不晓得你们有没有不吃辣的。”
“都吃!都吃!”这学生也不去问,已经先拍着胸脯打包票起来,左右看了看,见无眼熟人在旁,先向宋妙道谢行礼,复又道,“等我们吃完了,晚上便把这些个锅给你送回去。”
一时二人话别。
那学生提着食盒就要转身,却是借着转身时候做掩饰,趁宋妙不备,从身后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布袋子,“咣当”一下,扔到那推车上,复又拔腿就往太学后门跑去,边跑边回头看,嚷道:“宋小娘子快些收好了,你若不收,将来我们怎么好意思再去讨吃讨喝!”
得了程子坚强行扔钱的前车之鉴,宋妙其实已经有些预感,奈何对方动作实在鬼祟,况且那推车又大,死物还不会躲,根本没办法防备。
她追了几步,索性也懒得再追,把那布袋收好,叹一口气,又有些好笑,只慢慢推车回家去了。
提着一食盒醋酸萝卜脆,王畅跑得肺都跟着喘,一回头,见那宋小娘子没能追上来,终于才敢慢慢停了下来。
他站着休息了片刻,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却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跑得嘴巴里又干又渴的。
他看向了手里的食盒。
王畅很喜欢吃宋记糯米饭里的醋酸白萝卜,跟其他地方吃到的味道都不一样,非常脆,酸甜度特别好,六五酸,三五甜,还带着辣味。
可惜配的数量不多。
早上尝到那个味道的时候,他几乎是数着数着吃的。
但眼下,这里有一整盒!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盯着,偷偷打开了食盒。
白醋腌白萝卜的清新醋酸味一下子就钻进了他的鼻腔,简直醒鼻。
里头的萝卜块切成扫帚头的样子,竖着一道道切断到底,更容易入味,又留了一点尾巴用以保持形状不散,泡在醋汁里,白生生,水润润的,一看就很脆,一闻就很好吃。
食盒里还贴心地配了一把竹签!
——这谁还能忍啊!
王畅再无迟疑,立刻用竹签扎了一块起来,送进了嘴里。
一尝到味道,他的嘴里就被酸辣刺激得不断分泌口水,简直自控不住地拼命乱嚼。
但越嚼,口水就越多。
好脆啊!
真他娘的脆啊!
宋小娘子没有骗他,是跟糯米饭里醋酸萝卜粒一样的味道,也是他最喜欢的酸甜比例。
不同的是,这回的白萝卜切得足有半只巴掌大一块,完整地保留了白萝卜自身的脆爽。
白萝卜没有削皮,带皮的部分还有一点点韧,但只要牙齿稍微用一丢丢力穿透下去,就咬到嫩肉,极脆,脆到上下牙齿一碰就会直接破开到底,白萝卜肉呱呱呱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