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说得好听,巡捕们自然不会拦着。
于是没一会,满街都知道宋家前日被贼人夜闯,有巡捕今日上了门。
此事其实也怪那收了刁子重金的马巡捕。
此人事前不明说其中缘故,只把前日事情掐头去尾说了,叫手下一大早把宋妙带过去,别叫她再去太学门口摆摊,撺掇那些个学生来闹事。
他自以为只要交代了做什么,怎么做便能万事大吉,这就怨不得下头人领会错意思,按着自己的做法来办了——难道不是只要不去太学门口摆摊就行?
就如同那廖倾脚似的,不为手下着想,只以为事事简单,一句话轻轻松松就分派下去,总以为轻易得很,其实下头自有想法,自有苦处,当然就拿小几十文的街头摊子,去替换要价昂贵的讼师了。
由古到今,多少事情坏在、好在最下头真正干活的小人物身上?
酸枣巷距离朱雀门的巡铺并不怎么近,车推到后头,几个巡捕看不过眼,还有自己上手来帮忙的。
等到了地方,倒是运气很好,那巡铺里头东院的人还没来得及买到这许多早饭,正发愁,得知有人帮着解决了,当真是谢天谢地,问了价钱,便催着宋妙送过去。
几个巡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不见,也不阻拦。
宋妙就带着几个差役,把糯米饭一一分份装了,才叫他们分批送去,特还留了些吃食给其余巡捕做人情,又同那管账的人说明,若是不能入账也没关系,这些是她单送给巡铺里头诸位官爷的。
一大早的,一干人等在此处分早饭,巡铺后院实在香得不行,有那等早来的,都过来围观,听得有自己的份,俱都虎视眈眈。
巡铺里头管账的都是都头心腹,晓得这是收拢人心的机会,却也不傻,当即道:“才吃几个钱,便是巡铺里头没这个份例,咱们都头自家都能把钱给掏了——不过就是请兄弟们吃个早饭,怎么要用摊主自家填补,算上!一起算上!”
说着按数开了白条,叫宋妙月后再拿买卖单子来结账。
做官府生意,自古结账时都是要拖的,倒也不稀奇,虽说麻烦些,但比起东西焖坏在家里,实在好的太多了。
可以说,今早虽说是巡捕们突然上门,杀了个措手不及,但仔细来看,宋妙却是没有耽误什么,甚至连车都有了人帮着推。
等一推车东西都分发得干净,她才回了厢房,给早上几个巡捕问话。
这一回,她刚一坐下,就有了昨天坐了半日都没有的茶水。
且不说宋妙在此处跟人一问一答,太学食巷里头,昨日干等了一天,今日再等一天的众学生,简直是忍无可忍。
“不是说只昨天一天不来吗?”
“你看那不是程子坚?既然那几个吃猪脚饭、芋头扣肉的都来等着,那今日宋小娘子必定就会来出摊。”
“早过了从前时辰了。”
“是不是起迟了?”
“唉,就该早点睡嘛,起得迟了,倒叫我们早起的也要白等这许久!”
“你怪宋摊主做甚,难道不是那些个泼皮的祸?吓得人晚上不好睡。”
“都这个时辰,不会又出事了吧?”
“难道又遇得泼皮?”
众人议论纷纷,甚至有心急的,已经过去找程子坚等人问话。
“你们同宋摊主相熟,知不知道今天来不来的?”
程子坚正奇怪,等得已是有些着急,便同边上人道:“谁人跑得快,不如一道去酸枣巷看看?”
王畅跟边上一个学生仗着腿长,当先就跑了。
程子坚则是把本来预备归还的食盒给旁人帮着拿了,自己快步跟在后头。
他紧赶慢赶,刚要进酸枣巷,却见前方半道上,王畅二人站在道路一旁的食摊上跟人说话,忙跟了过去。
刚一靠近,就听那摊主指了个方向,道:“一大早就被巡捕带往巡铺去了。”
又问道:“你们是太学生吧?找她做什么?”
王畅机灵,却不多说,只道:“我们在宋摊主那订了吃食,看她一直不来,着急得很!”
这摊主便道:“那不好了,我看今次三四个巡捕上门逮她,连着车都搜带走了,不像有好事——宋家这一向麻烦事情都多,为了那宅子,闹了好几回了,前日还有几个泼皮半夜上门麻烦,你们若要订早饭,下回不如来我这里,我这豆腐脑子、油炸面饼子也味道顶好的,买个把尝尝?”
听他不说好话,几人都不愿理会,敷衍两声,忙走了,往前又寻了一家问。
然而这一家却也看到宋家食肆的女儿连着推车一起被带走,但再多问,也不清楚原因。
一时三人都变了脸色,忙往一旁寻个僻静处说话。
那王畅道:“怎么办?也不晓得什么事,若是不好,我们去闹有没有用的?”
边上学生道:“你怎么闹?明天就公试了,一个不好,全捉进去,试都不好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