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敬贤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放下茶杯,语气平稳地解释道:“这茧票,乃是我‘万松号’为了方便蚕农和丝绸商人交易所设,多年来一直信誉良好,凭票即可按期兑付现银或丝绸,早已是市面上约定俗成的规矩。”
叶敬昌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大人,这茧票方便得很!大家都认我们万松号的招牌!”
徐巍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原来如此,听起来确实便利。”
他顿了顿,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不过……本官也偶有听闻,似乎并非所有持有茧票之人,都能高枕无忧?这其中,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叶敬贤的眼神锐利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他叹了口气:“大人明鉴,任何交易,都难免有些许波折。”
“有时是天灾影响了收成,有时是一些不守规矩的小商贩扰乱市场,但我‘万松号’向来是以信誉为本,尽力保障兑付的。”
他巧妙地将问题归咎于天灾和不守规矩的“小商贩”,将自家摘得干干净净。
徐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叶家主所言甚是,信誉乃经商之本。”
他端起茶杯,目光扫过叶敬贤和叶敬昌,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只是这茧票流通甚广,事关众多蚕农生计,本官身为父母官,总得多些了解,才能防患于未然,确保市场稳定,百姓安心。”
这话一出,书房内的气氛微微凝滞了一下。
叶敬贤听懂了徐巍的言外之意,这位新县令,对“茧票”的兴趣,绝非“解惑”那么简单。
他脸上笑容不减,心中却已提高了警惕。
“大人思虑周全,老朽佩服。”
叶敬贤站起身来,拱手道:“今日叨扰大人多时,既已请罪,也向大人请教了强身之法,老朽心愿已了,不敢再耽误大人公务。”
徐巍也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叶家主言重了,本官今日也受益匪浅。”
“本官送送二位。”
徐巍亲自将叶敬贤和叶敬昌送出了县衙。
看着叶家兄弟离去的背影,徐巍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变得深邃。
叶敬贤这只老狐狸,果然不好对付。
他越是想撇清关系,越说明这茧票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王德发凑了上来,低声道:“大人,这叶老头,滑不溜手啊!”
徐巍没有说话。
茧票,这颗钉子,他是钉定了。
徐巍问道:“王师爷,我县黄册多久没修了?”
王德发算了算:“那可有年头了,上一次修册还是在十三年前。”
“我朝例律,黄册十年一修,如今已逾期三年,王师爷,吩咐下去,本官要在开展户籍清查、土地丈量,重修黄册。”
王德发虽有些莫名,但此时此刻他已对这位县令大人的搞钱手段极度信任,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奇思妙想”,便赶忙应了下来。
徐巍要重修黄册的消息,像一阵风似得迅速吹遍了永明县的大街小巷。
衙门要清查户籍、丈量土地了!
这可是十多年未有的大事。
一时间,县城内议论纷纷,百姓们既有期待,也有些许不安。
这位新来的徐县令,怎么一天一个政令?
先是要搞什么“永明风云榜”,现在又要重修黄册,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