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北方天寒,下了雨,湿气重,贺承嗣冻了一个晚上,硬生生把自己冻病了,早上起来就一直咳嗽,他连脸都没洗,压着怒气地走到门口,还不等伸手敲门,房门便被屋里的人一把拉开。
收拾妥当闻玉书站在里面,他今天穿了一身绣着竹叶的白色长衫,昨天睡得很好,容光焕,而在书房冻了一晚上的贺承嗣就要狼狈得多了,睡衣皱巴巴的,胡子拉碴,眼下也青,一看就知道人渣昨个儿没睡好,闻玉书心里十分满意,惊讶地瞧着他,和往日一般无二的轻声细语。
“大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看你衣服也不换便急着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贺承嗣忍了一晚上的怒气被噎了回去,堵在心口,上不加下不去,到嘴边的责问也说不出口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身后的闻玉书神色放松,看着人渣的背影,哼笑。
……
吃过早饭,贺雪风去了军部,女主可能是觉得在贺承嗣这儿更容易见到他弟弟贺雪风,总往他这跑,闻玉书不耐烦和女主相处,就带着丫鬟,跑到后院看他的花。
贺家宅子很大,他在后院养了一片白百合,有的开了,有的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青色的花苞,纯白的花瓣,昨天下了一场雨,这一片百合挂着水珠,一眼望去很漂亮,纯洁柔美。
他穿了一身绣着竹叶的白色长袍,盘扣上包着锦缎云纹,微垂着眸,纤细修长的手给琵琶调着音,旁边的石头桌子上放了一大捧百合花,跟着他的丫鬟是他从江南带来的,见闻玉书嫁过来这么久第一次把琵琶拿出来,便高兴道。
“少爷要唱曲儿吗?”
她跟着闻玉书好些年了,说话也随意,嘟嘟囔囔:“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听少爷给太太和老爷弹琵琶,唱曲,老爷和太太也夸少爷有一把好嗓子,到了贺家,就不见少爷把琵琶拿出来了。”
闻玉书调好了音,抬起头,冲着丫鬟笑了笑,轻声:“毕竟这在旁人眼里上不得台面,家里爹娘哄着我,我怎么样都好,贺家……”
丫鬟不怎么开心的哼哼。
男人无奈的瞧着她,柔声道:“好了好了,这不是拿出来了?想听什么?”
丫鬟许久没听过少爷弹琵琶唱曲儿了,实在不好取舍,犹犹豫豫好久才选了经典的声声慢,她们跟着少爷从南方过来的,几乎人人都会唱几句,但不如少爷好听罢了。
后院绿色花丛中盛开着一片柔美的百合,温柔的琵琶声轻轻响起,模样沉静秀气的男人一身月白色长衫,落坐在石椅上,抱着琵琶,轻唱着曲儿,时不时抬起眸,对着他唯一的观众弯了弯,水乡的温婉都在这一眼中,令人着迷。
旁边年纪不大的小丫鬟杵着脸美滋滋地听着,心想少爷长得真好,便宜那离过一次婚,还有个儿子的贺大爷了。
琵琶声渐渐停下,最后一个调儿也落了下去,旁边的丫鬟听得脸蛋儿通红,刚要给少爷鼓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不紧不慢的掌声。
闻玉书顿了顿,抬眸看过去。
假山那边走过来一个男人,他看上去很年轻,个子也高,民国时期男士穿着考究,一丝不苟,有人喜欢长衫马褂中山装,有人偏爱新派的西服三件套,但走过来的男人只穿了一件衬衫,西服裤,领带也不系,甚至连领口都敞着,看上去随意潇洒,眉眼弯弯带着笑,是来有点坏的帅。
他好奇地打量着闻玉书:“哪个戏曲班子出来的,曲儿唱得真好。”
小丫鬟狠狠瞪了一眼这个下流胚子,挡在闻玉书面前。
“说什么呢,我们少爷是贺家正儿八经的大奶奶。”
贺巡闻言眉梢一挑,呦了一声,更新奇了,将小丫鬟移到一边,随意地倚着后面摆放百合的圆形石桌,一只手霸道的捏着闻玉书下颌,向上一抬。
闻玉书被迫仰着头,眉心微蹙地抬眸瞧着他。
贺巡琥珀色眼眸含着沁了蜜似的笑,在他这张脸上打了个转儿,语气轻飘飘的,呢喃着: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老东西的新娶的男老婆,说起来……我还该叫你一声,小妈。”
他说到这儿,忽然停顿一下,似乎被什么吸引了,比昨天晚上调戏嫂子的贺雪风还要恶劣,在小丫头惊恐的目光中,低下头,凑到男人雪白的颈间嗅了嗅,他喉咙里溢出一声散漫的哼笑,毫不在意对方是自己父亲的“男妻”,吊儿郎当的:
“小妈,你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