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布下,少爷便皱着眉起身了。
他今天上身穿一件铅灰色衬衣,绸质光泽,衬得人斯文端方。走动间,银色贝壳扣折射出浅淡微光。饶是总见到少爷这样人物的管家,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是天之骄子才有的不凡气度。
看他起身,众人心里均是一紧。
生怕有什么地方没做好的。
几双眼睛齐刷刷打量过来,眼见他起身几步之后,拉开椅背坐在了央小姐身旁。
佣人心照不宣,立马将餐具一起跟着挪了过去。
午后日光敞亮,餐厅旁的法式纱帘随风轻晃。
坐在餐厅一隅仿佛能听见风的流动。
这样安静的气氛下,连咀嚼都被放大了许多。
身边有人坐下央仪是知道的,她自顾自吃着面前一小盘沙拉,金枪鱼口感微腥,伊比利火腿太咸,青柠汁酸过劲儿了,奶酪碎干涩,苦菊食之无味。
她放下叉子:“我吃好了。”
起身要走,右手被人轻轻按住。
佣人不知什么时候都退了出去,偌大的餐厅只剩他们二人。
“央仪,我向你道歉。”
男人沉缓的嗓音徐徐流淌开来,宛若一曲安抚人的大提琴曲。他语速很慢,似乎是因为疏于向人致歉而变得干涩。
如果有第三人在场,必然会惊掉下巴。但央仪不会,她还沉浸在被人羞辱的委屈里。
那一巴掌落在臀上,与情-色无关。
更像仗着身份地位的教育。
她浑身一僵,彻头彻尾的屈辱感顷刻间涌了出来。
火辣辣的疼,伴随皮肤阵阵发烫。
她用蓄满眼泪的眼睛望他。她可以忍受无休止的索取,也可以耐着性子配合他喜欢的步调。
前就前,后就后,扶着她的腰叫她再撅高点,她也能理解为情人间的趣味。
但是那一巴掌不是,那一掌下来时,他眼里是冷的。
即便前一秒还在热切地吻她。
这叫惩罚。
央仪心知肚明。
她往日百依百顺,就算有点龃龉也会开慰自己。
于孟鹤鸣来说,是一只乖巧的金丝雀。
按她手的力道很轻,因为孟鹤鸣确信她不会甩脸离开。所以当手掌一空,孟鹤鸣下意识皱眉。
心底腾起一股说不清的危机感。
“我不要道歉。”央仪说,“也不要见你。”
被人甩脸子,这是孟鹤鸣近年来不再有的体验。道歉被拒,更是前所未有。
再怎么在孟家不上不下,他也是含金汤匙出生。
当年与长兄对峙,他都没有矮过身。刚才那句致歉,已经是他认知里最大的退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