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无尘闻言,唇角无声地勾起。
那点被刻意晾在一边、又被塞了满手烫手山芋的怨气,果然找到了宣泄口。
大皇子那边,也按捺不住想知道他这新任正使到底在搞什么鬼了。
“很好。”他重新拿起笔,饱蘸了墨汁,“继续盯紧。看看这条鱼,接下来还会咬哪个钩。”
“这条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大用场。”
监察司这潭死水,他才刚扔下几块石头。
好戏,还在后头呢。
监察司后衙,签押房里静悄悄的。
姜无尘面前摊着几份无关紧要的旧档,指尖在花梨木桌面上轻轻叩击,发出笃、笃的轻响。他没看手里的东西,视线飘向窗外,那里正有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
恰在这时,那个叫王书吏的抱着一摞卷宗从门外经过,脚步似乎比平时慢了半拍。
“唉……”姜无尘像是无意识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外面的人听见,“这军需采买的烂账,真是越翻越让人心头发凉。特别是早年边境马匹交易那块儿,听说里头的门道深着呢。”
他拿起手边一份卷宗,随意翻了两页,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战马的损耗,草料的补给,还有那些私底下跟北边胡人做的买卖……啧,要是真有人拿这个当幌子,走私牟利,中饱私囊,那可真是挖咱们大梁朝的根基!这事儿,得下力气查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门外,王书吏的身影明显顿了顿,随即脚步加快,匆匆忙忙地走了。
姜无尘唇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鱼饵,撒出去了。
果然,还不到一个时辰。
城南,大皇子赵承安的别院书房里,气氛压抑得吓人。
“你说什么?姜无尘那小子要查边境马匹交易的旧账?”赵承安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步子又急又乱。
底下跪着的管事浑身发抖,头都不敢抬:“是,王书吏亲耳听见的,错不了!他说姜无尘那口气,不像是说着玩儿的,是真打算往死里查!”
“混账东西!”赵承安气急败坏,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楠木矮凳,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那批马的事儿,当年手尾都弄干净了没有?”
管事连忙磕头:“殿下放心,相关的账册早就烧了,经手的人也都打发得远远的,应该……应该查不出什么来了。”
“应该?”赵承安声音陡然拔高,透着一股狠厉,“本王不要应该!立刻!马上派人再去确认一遍!所有可能留下蛛丝马迹的东西,一根毛都不能留!还有,给本王想办法,给姜无尘那边找点事儿干,让他分不出心思来盯这个!”
“是!是!奴才这就去办!”管事屁滚尿流地退了出去。
赵承安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心里头憋着一股邪火。姜无尘,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非要跟本王对着干!
是夜,天色黑沉,连月亮都被乌云遮了个严实。
京郊一处废弃的砖窑附近,黑黢黢的。几条人影借着微弱的星光,正手忙脚乱地将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往旁边一个黑不见底的水潭里扔。水声噗通噗通,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快点!手脚麻利点,弄干净了赶紧撤!”为首一人压着嗓子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