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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目标省城（第1页）

省城比林卫东想象中还要喧嚣得多。

即便在记忆里，这里后来只是个不起眼的四线城市，但此刻，八十年代初的勃勃生机扑面而来，碾压了他那个闭塞的小县城。

街道上车铃叮当，人声鼎沸，两旁是斑驳却依然矗立的苏式建筑，偶尔几个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拎着录音机的“时髦青年”招摇过市，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林卫东凭着上辈子模糊的印象，心跳加速地挤向城南的“友谊市场”。

与其说是市场，不如说是一个自发形成的巨大露天集市。

摊位密密麻麻，像生长出来一般挤满了空地，帆布棚、油布伞下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

南腔北调的吆喝声、尖锐的讨价还价声、自行车清脆的铃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香料、汗水和各种说不清的货物味道。

这，就是他记忆里最早的批发市场雏形！也是他此行的黄金地！

他像一条鱼，在拥挤的人潮中艰难穿行，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个个摊位。

服装鞋帽、日用百货、五金交电……琳琅满目，却都不是他要找的。

终于，在一个角落，他听到了那带着独特尾音的广东普通话。

“靓仔！睇下啦！最新嘅嘢！”

林卫东眼睛一亮，挤了过去。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精瘦的年轻人，摊位上花花绿绿的一片，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商品：塑料发卡、尼龙袜子、彩色头绳、塑料手镯……款式新颖，色彩鲜艳，这些东西在小县城里，绝对是能让姑娘们尖叫的稀罕玩意儿！

“老板，这些发卡怎么批？”林卫东强压着激动，尽量让声音显得老练。

那小贩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年纪不大，但眼神沉稳，不像瞎问的，便懒洋洋地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道：“发卡？两分钱一个，五十个起批。量大可以再倾倾（谈谈）。”

两分钱！

林卫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随即狂跳起来！两分钱一个的发卡，运回小县城，零售至少能卖三毛，碰到识货又爱美的姑娘，五毛钱都有人抢！这可是十几倍，甚至二十几倍的利润！

发财了！这次真的要发财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亢奋的红晕。

“老板，这种带蝴蝶结的、这种带小碎花的，还有这种透明带闪粉的，我每样都要！”

他开始认真挑选，手指快速掠过那些在后世看来粗糙，此刻却无比时髦的小玩意儿。

他一口气挑了足足五百个花色各异的发卡，又在旁边一个摊位找到了当时最流行的玻璃丝尼龙袜，进价一毛钱一双，他毫不犹豫地拿了一百双。

最后，他又扫荡了一些亮晶晶的彩色塑料手镯和头绳，这些都是小姑娘们的心头好。

一番“血拼”下来，出发时揣着的三十块钱，瞬间就瘪了下去，只剩下孤零零的三块三毛。

二十六块七毛钱的投入，换来了沉甸甸的一大包货物，鼓鼓囊囊，几乎要把布包撑破。

林卫东心里像揣了一团火。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包看似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只要成功运回家乡卖出去，至少能变成一百多块！

这在月工资普遍只有三四十块的年代，绝对是一笔巨款！

为了省钱，当天晚上，林卫东咬牙住进了火车站附近最廉价的大通铺旅社。

五六个人挤在一个十平米不到的房间里，空气混浊不堪，汗味、脚臭味和劣质烟草味交织，鼾声更是此起彼伏，如同交响乐。一晚上，一块五毛钱。

他将那包货物死死抱在怀里，塞在床铺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整个人像护崽的野兽，既亢奋又紧张，几乎一夜未眠。

这包东西，就是他撬动命运的第一个支点，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林卫东就用冷水抹了把脸，精神抖擞地退了房，挤上了返回县城的长途汽车。

一路尘土飞扬，颠簸摇晃，回到熟悉的县城，已是下午时分。

他没急着回家，而是背着那个沉甸甸的希望之包，径直走向县里最热闹的百货商店。

他没有贸然进去，而是站在街对面，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目光锁定在临街的一个小百货柜台。

记忆中，这个柜台的负责人姓刘，大家都叫她刘掌柜。

这个中年妇女可不简单，不像其他国营商店的员工那样死板保守，据说脑子活络，胆子也大，经常偷偷摸摸从外面搞些新奇畅销的小玩意儿来卖，在年轻人里口碑很好。

前世的林卫东只是听说，从未打过交道，但现在，她是他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深吸一口气，林卫东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领，走进了百货商店。

径直来到那个目标柜台前。

“阿姨，您好。”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可靠，压下心中的忐忑。

刘掌柜正低头用抹布擦拭着玻璃柜台，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一个面生的年轻小伙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有神。

“啥事啊，小伙子？买东西？”她随口问道，语气带着国营商店售货员惯有的平淡。

林卫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背上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拉开拉链，从中掏出几样精心挑选的样品，轻轻放在了柜台上：“阿姨，跟您商量个事。我从省城弄了些新货，您是行家，给瞧瞧？”

刘掌柜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当看到那几样东西时，原本有些懒散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

她拿起一个粉色镶着亮片的塑料蝴蝶结发卡，又拿起一双薄如蝉翼的透明尼龙丝袜，手指捻了捻，翻来覆去地看：“嚯！这发卡样子真俏！这袜子……是玻璃丝的？哪儿来的？咱们这儿可没见过！稀罕货啊！”

“广东那边过来的最新款式。”

林卫东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营造出一种私下交易的神秘感，“省城友谊市场刚到的货，我跑了一趟才抢到这么点。您眼光毒，一看就知道这东西在咱们县里好不好卖。怎么样，阿姨，有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