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是个坡腿的,定也要废许多心思来走出这身体和心理困境,可这困境就是明晃晃的现实,偶尔的逃脱像是在做梦,总是会醒来的,不得不醒。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维持着清醒的痛苦的情况下还有如今的抱负和本事。
叶米收回视线,继续往上走。
胡和烈不知从哪找来一条长长的藤蔓,将老爷爷五花大绑了起来,暂且绑在一棵树上,擦了把汗後喘了口气:“你在这好好呆着,等我办完事後领你下山。”
老爷爷也不挣扎,只问道:“下山做什麽?难道你要押我去衙门?”
“你们那知县拎不清的,”胡和烈摆摆手,似有些嫌弃,“不过你都杀了这麽多人,多是罪不至死的村民,所以怎麽算你都该死……不过不能死在我手上,给我惹麻烦。”
老爷爷闻言道:“你就是在这把我杀了,也没人知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还有个天和地知道吗?”扑棱蛾子有些不耐地闷闷道,“我才不像你们一家人,遇到什麽事就要杀杀杀的,我自有我的办法。”
“哦,什麽办法?”
“……你问我我就要说?就算是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也比杀人好,你们全家都蠢,都想不明白!”
胡和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再次确认藤蔓绑紧了之後,不欲再与这人多言,转身往石阶上跑。
这天已经黑透了,他忙活一整天也才爬到半山腰,这样下去什麽时候才能爬到山顶?叶米他们不会早就在上边等他等得不耐烦了吧?要是再遇到什麽人,他保不准还有耐心理会……
“唉。”
胡和烈:。
他听到这声陌生的叹气,就知道前方有人在等着呢。虎头蜂止住了脚步,侧头往山下看去,天色太黑,看不出具体的高度。他又仰头往山上看,这一看也是一愣,似乎瞧见了山顶?
是一个小亭子,黑乎乎的影子映在空中,边上还有一片乌云。胡和烈眯眼瞧了瞧,只能瞧见这麽多,估摸了一下路程,大概还有小几百的石阶……胜利就在眼前!
这下他心情好了许多,呼出一口气,脚步不算轻快地继续往上爬去,爬了一会怎麽还没见到人呢,又听见一声“唉”从身後传来,他只好又往回走,左右打量着周边,这才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上穿着暗色的官服,头戴一顶乌纱帽。
男人坐在那,唉声叹气着,似乎没有发现胡和烈。
胡和烈也想唉声叹气,他走近了问:“你是谁,大晚上的坐在这做什麽?”
“唉。”男人摇头,叹气,擡起手来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胡和烈:……
“我问你话,你是谁?”
“哼。”男人这时候自嘲般地笑了一声,“从来只有我问别人话的份。”
胡和烈便明白了他的身份,带着些阴阳怪气的声调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处死李家老太,又让她的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抢走的糊涂知县。”
“你!”男人被冠上糊涂一词,显然有不高兴,伸出手指指了会胡和烈,又重重甩下,也不知道是在气谁,“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又没做过知县,有什麽资格说我糊涂!”
胡和烈都不想正眼看他:“我是不知道知县怎麽当,可一件事的是非黑白,难道只有你看得分明丶只有你说的算?”
“我那是……”
“再说了,”胡和烈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若你觉得自己不糊涂丶没做错事,现在坐在这一副郁郁寡欢丶唉声叹气的模样做什麽?”
男人:……
胡和烈:“你就说是不是因为李家老太的事。”
“是。”他眉头皱起来,连带着眼睛也闭上了,像是在逃避现实,“杀人偿命,这是大唐律法中白纸黑字记着的,再说她还将她女婿张甲的尸体埋在山中,我派人寻了半天还是少找一个头,杀人罪丶抛尸罪,罪罪不可恕啊!”
“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姓张的畜生对李老太女儿虐待打骂一事?”
“怎麽不知道?她女儿跪在那哭着说了,还说要替她娘去死!”男人甩甩头,简直不想回忆起来,“杀人偿命丶杀人偿命!但凡她没杀了张甲,我怎麽会判她斩首!若是不判,那张家人要在公堂上怎麽闹呢?”
他那愁眉苦脸的模样,整张脸都纠在了一起,道道纹路写成了两字:
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