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伸出来。”他又道。
她扭扭捏捏地伸出手,被他一把握住。
和她瘦小的手不同,他的手掌宽大又温暖,一下就将她整只手包裹住。
他伸出骨节分明又修长的两指,按压住她手腕内侧,缓慢揉捻。
“这是内关穴,和胃止呕,吃多了就按这里。”
她臊得厉害,强装镇定,没话找话说,“少主很懂穴位?”
“久病成医。天天针灸,多少知道些。”
以为她对穴位感兴趣,他干脆支起上半身,靠在软枕上。
黑色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肩膀。因为侧着身的缘故,他袭衣的衣领微微张开,露出白皙的胸膛。
他拉住她的手,从手腕到小臂,从胳膊到腰间,深揉浅回地,一处处用手指点过,一处处教她:
“这里是止血的穴位,倘若流血不止,以银针刺此处,顷刻止血……这里是止痛的穴位,若内伤过重疼痛不已,就点这里……还有这里,以麻黄敷之……”
他的手很暖,手指修长有力,游走在她身上各处。
当他探身,两根手指点向她腰侧时,他的脸已离她极近,近到她只要稍微动噘噘嘴唇,就能亲到他的下巴,
她什么都没听清,只听见“这里那里”的,感觉脑子里、心窝里、耳朵里,仿佛有一万只蝴蝶在欢愉地扑闪着翅膀,搅得她混混沌沌,浑身绵软得像要晕倒。
而霍乾念这边,看着眼前带几分羞涩的小脸,在床边轻柔纱幔的笼罩下,美好得像个闺阁小女子。
视线向下,落在那通红细嫩的脸颊上,他突然想:
若嘬上一口,会是甜的吗?
紧接着,霍乾念立刻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变态”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撒开云琛的手,心里默念清心诀,赶走这奇怪又可怕的想法。
“云琛,今日我很高兴。”他靠回床榻,轻声说。
和他的距离拉开了些,她终于敢暗暗放松身体,低眉浅笑:
“少主高兴就好,这就足够了。”
“云琛,若不做护卫,你想做什么?”他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见她想了半天不说话,他笑问:“娶妻生子?封侯拜相?”
这八个字,她大概率撑死只能亲自实践“生子”。
她尴尬:“可能吧,我没想过今生,倒是想过来世。”
他很意外,像她这样心疏明朗的人,怎会想来世这么玄妙的问题。
来世?
这一世尚且混沌,如何想的了来世?
他心里不解,下一刻却又突然明了。
世人熙熙攘攘皆有所求,忙忙碌碌,非要到末了时,才想明白一生,弥留之际悲叹一声“晚矣”,将遗憾带入黄土,转入来世。
可她这一世清明坦荡,何去何从早就笃定又清晰,不过是笔直的一条寻恩报恩之路。
这样一个美好得像镜花水月,信念坚韧得像磐石的人,是可以想想来世的。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她身上那种令他有点着迷的干净是什么了。
不是那崭新又利落的护卫服制。
不是她从不屈折的腰,也不是她不染世俗之媚的眼睛。
而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纯粹意志。
和岌岌立于浪尖而不知前路如何的他不同,她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结局。
她安静地、稳妥地接受那结局。
亦无畏地、坚定地奔向那结局。
想到这里,他甚至觉得很羡慕她。
在这危危乱世,她的心比任何人都自由。
“如果有来世,我想做一棵树,长在远古的浩瀚森林里,不管天上如何斗转星移,世间如何沧海桑田,我只管站着,把一万年过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