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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2页)

然而当洋洋洒洒的铅块字携着油墨味扑面而来时,我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怦怦直跳。

母亲行文质朴散淡,时而轻快狡黠,时而厚重悲怆,还真有点汪曾祺的意思。

虽然读过她不少文章,甚至一度引以模板来练习高考作文,我还是大呼一声:“写得太好了!”

“呸,”母亲的愉悦就如同这湖面上的苍茫月光,“这么夸张,还要不要脸呀你?”

这一阵母亲忙得不可开交,那边厢巡演刚结束,这边厢艺术学校就提上了日程,“也幸亏团里有你郑伯伯顶着”。

教育局、劳动局、民政局、工商局、税务局哪哪材料都不可或缺,哪哪官虎吏狼都不好打。

除了政府许可,这校舍修葺、师资力量也都是棘手的大问题。

母亲轻描淡写地说“差不多了”,我真不知道“差不多”是差多少。

莜金燕评剧学校也就有个破破烂烂的三层教学楼,了不起加上两个篮球场、一个学生伙房。

是的,伙房,两间漆成屎黄色的平房而已,多半是耳熟能详的门卫老婆兼大厨。

更可怕的是学校连个宿舍楼都没有,以前都是在教室里就地打通铺,后来学生少了,“寝室”也就自己跑出来了。

“甭管咋地,总得有个正经睡觉的地方”,还有教学楼,免不了一通大修。

教师更不用说,评剧老师还好找,毕竟有姥爷的人脉在(上次去教育厅备案母亲就顺带着见了两个平阳本地的腕儿,意向还说得过去),那些个艺术老师可就让人头疼了。

但凡有点资历的,肯定不会来,这全招成年轻人吧,也说不过去。

上周母亲就说要来平阳一趟,到师大联络联络,找找熟人摸摸底。

世事艰难啊,我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你管好自个儿就行了,”母亲忠告,“好好复习好好考试,今年要拿不住奖学金啊,看咋跟你爸交代。”

必须承认,奖学金这事还真不好说。

本学期专业课拢共开了十二门,需要考试的就有九门,快他妈赶上初、高中了。

毫无办法,教学评估的福利需要安安静静地享受。

这一连两周都在划重点,剩下的也就是上上自习,修为还是要看个人嘛。

显而易见,等着我们的是一段艰苦卓绝的岁月。

大学生活如果有什么事关学习的精华,全都浓缩在这儿了——阶梯教室座无虚席便是一例。

半个月前房地产课就换了个新老师,说是李老师生病,劳她代课。

真应了杨刚所言,我们再没见过小李,起码迄今为止尚未有任何一例目睹到小李的相关报告。

李老师不是人间蒸,就是拍屁股走人了。

贺老师依旧堂堂正正,指点起江山来大伙儿都得俯贴耳,谁让民商两大件是必修中的必修课呢。

值得一提的是,周四晚上老贺拉我们在她办公室开了个会。

“我们”有点不确切,应该说是老贺的研究生和我,咱也就被逼无奈打打酱油。

根据会议精神,《土地价格的法律分析》是个大型课题,涉及私法、产权和政府管制的方方面面,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立足平阳本地实践,以案例为材料,分析私法和公法在产权不明晰的情况下对土地交易的影响。

关于我,老贺说是个本科生,“在物权法方面有点思考”。

这就有些言过其实了,当然,无关紧要,根本没人关心。

这个会的唯一亮点,我认为是,该项目“开题太晚”,“经费也刚下来”,“材料搜集可以在考试后进行,相关讨论研究就要等到下学期了”。

其实我很好奇李阙如如何看待老贺的新对象,毕竟后者在姓上都不过关。

奇怪的是,那张散着郁金香味儿的名片我竟没丢掉,而是插到了床头的书架上。

上周六比赛后,在通往烧烤摊的途中,我有幸撞见了老贺和梁致远。

前者衬衣白裙,像只飞蛾;后者斑点po1o白色长裤,宛若瓢虫。

残阳在西边天空还留条尾巴,夜风微醺,蛙叫虫鸣,两人走出家门,妄图在游人接踵的西湖畔打打野食。

这么说有点夸张,他们只是走在西侧甬道上,目的地是不是西湖我还真不清楚,至于是不是打野食更是与我无关。

梁致远看到我,便和我打招呼。

假装没瞅见老贺的呆逼们也不得不停下来问候师长。

当然,这声问候还是颇有收获的,毕竟老贺红脸微笑的样子可不多见。

梁致远问我们干啥去。

我说吃饭。

他说现在还没吃饭啊。

我说是的。

他扶扶眼镜,似是还想说点什么,我们已大步流星地跟他们说了拜拜。

其实我倒真想听听他能说点什么。

一路上,乃至贯穿整个饭局的,除了女人、篮球,就是这对新人了。

大家都夸师太思想开明,不愧是教育界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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